作者：中南民族大学文学与新闻传播学院教授、硕士生导师 吴道毅

　　从某种意义上说，端午节可谓《边城》的一个叙事枢纽，与小说的爱情描写水乳交融，并有效地搭建了翠翠与傩送的爱情舞台，构成了爱情生长的美丽沃土

　　电影《边城》改编自沈从文同名小说，由凌子风执导，冯汉元、戴呐等主演，讲述了民国初年发生在湘西小镇茶峒的一个动人故事，于1984年上映。

　　端午已过，暑气渐浓。端午节是中国重要的传统节日，与文学有着不解之缘。传说中，它是纪念伟大诗人屈原的节日，传承着屈原的爱国精神、高洁志向与高尚人格。在中国现当代文学家的笔下，端午节也是被书写的宠儿，包含着丰富的民俗内涵、文化内涵。无论是吃粽子、赛龙舟，还是在江边或河边缅怀屈原，都已成为特别的文化符号。其中，穿插着饮食文化、体育文化、诗歌文化等多重内涵，积淀了厚重的文化底蕴。沈从文的小说《边城》、郭沫若的戏剧《屈原》等，就是这方面的典范。

　　就沈从文而言，他对端午节的钟情，寄托着对屈原深深的敬仰。凌宇《从边城走向世界》一书披露，1922年沈从文独闯北京城的时候，怀里揣着的唯一读物便是司马迁的《史记》。而《史记》对他的影响，很大程度上体现于屈原的影响。屈原是沈从文的精神导师，也是他的文学旗帜与榜样。在散文《箱子岩》等作品中，沈从文一边描述湘西民众过端午、赛龙舟的盛况，一边缅怀屈原，为屈原的伟大精神与作品深深折服。笔触所及，饱含着他对屈原人生悲剧的无尽叹惋。

　　屈原，更是为沈从文的《边城》创作注入了活力，带来了灵感，甚至促成了20世纪一部新的中国文学经典的诞生。可以说，《边城》跳动着屈原与屈原文学的精灵。在《边城》中，端午节光芒四射、熠熠生辉，释放出浓郁的民俗文化气息，同时搭建了人的活动舞台。节日里的湘西人物，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是那样纯朴、自然并充满原始的活力。而对小说主人公翠翠和二老傩送来说，端午节是他们爱情萌芽和生长的土壤。作品采用讲述、顺叙、倒叙等手段，对端午节的描绘达四次之多。

　　第一次采用讲述，对边城端午节赛龙舟的气氛、场面、仪式、活动等进行了总体介绍，并为后面的描绘进行了必要的铺垫。

　　到了冬天，那个圮坍了的白塔，又重新修好了。可是那个在月下唱歌，使翠翠在睡梦里为歌声把灵魂轻轻浮起的年青人，还不曾回到茶峒来。这个人也许永远不回来了，也许“明天”回来！

　　第二次采用倒叙，写两年前端午节的场面。翠翠到城里观看赛龙舟，爷爷在家中醉了酒，没有向她兑现承诺——到城中接她回家。眼看天就要黑了，翠翠站在码头边有些惊慌失措。这时，赛完龙舟、在水中捉鸭子的傩送，游到了翠翠所在的岸边，对翠翠的境遇表示关切，并邀请她到自家小坐，等待爷爷来接她。翠翠却产生了误会，轻轻地骂了他一句，但傩送毫不在意。随后，傩送还特意安排伙计打着火把将翠翠送回家。伙计开始护送翠翠时，向她解释了傩送的一片好意，指出她不该骂傩送。翠翠的心里感到有些羞愧，并故意问伙计二老是谁。回到家中之后，“一件事”却让翠翠“沉默了一个夜晚”。这件事，正是傩送闯进了她的心房，爱情的种子已悄悄发芽。英俊、亲切、善良、体贴的傩送，开始捕获一颗少女的心。

　　第三次还是采用倒叙，回忆一年前的那次端午节。翠翠与爷爷一起，到城边河街看了半天船，然后到船总顺顺的吊脚楼上避雨，见到了大老。大老在河中捉到了一只肥鸭，顺顺让大老把它送给了翠翠和爷爷。二老这次则不在现场，他在下游六百里外青浪滩过端午。对翠翠来说，这次端午节的意义，便是大老进入了她的视野。或者说，大老作为二老的竞争对手，走进了翠翠的情感生活。爷爷被顺顺与大老的慷慨豪爽所感动，对翠翠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要请人做媒把翠翠许给大老做媳妇，并问翠翠答不答应。翠翠当即不悦，反驳爷爷说：“爷爷，你疯了！再说我就生你的气！”从这句话可以看出，她的心已经归属于二老。

　　第四次采用正叙，详写本年的端午节。端午节前几天，大老过溪时心直口快地说，“翠翠长得真标致，像个观音样子”，今后每晚都要来溪边为翠翠唱歌，追求翠翠，得到了翠翠爷爷的许可。然后，二老路过渡口时，热情地邀请翠翠与爷爷去城中看龙船，并专门找人替他们看护渡船，翠翠的爷爷欣然应允，翠翠的心中隐隐升起一种幸福的憧憬……

　　从某种意义上说，端午节可谓《边城》的一个叙事枢纽，与小说的爱情描写水乳交融，并有效地搭建了翠翠与傩送的爱情舞台，构成了爱情生长的美丽沃土。几十年过去，《边城》业已成为中国现代文学中的经典之作，沈从文也无愧于描写端午节的高手乃至圣手。（吴道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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