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总政宣传部艺术局原局长 汪守德
看了由孙德民编剧、王延松导演,河北省承德话剧团演出的大型话剧《成兆才》,心中不免产生了一种真诚的欣喜与由衷的敬意。一个响亮经典的戏曲人物,一部匠心独具的话剧作品,一种相对简约质朴的舞美,让人感受和欣赏到的是艺术的纯粹与韵味。这是一部用大功夫、真功夫潜心打造出来的艺术精品,一部有滋有味、可圈可点、老辣精到而又引人入胜的好戏。
话剧《成兆才》演出剧照
当今的戏剧舞台,似乎很讲究舞台的艺术呈现。但一部戏的舞台表现手段再讲究、再花哨、再博人眼球,也只是表面。对戏剧本体的注重,才是取胜之道。换言之,只有以人物和命运见长,令观众走心动情,才能真正成为一部内容扎实、外表光鲜的好戏。
具体到话剧《成兆才》,我们从一种不事奢华、朴实自然的戏剧流动中,看到了一个生活在清末民初这一社会大背景下,带着浓郁时代特征和鲜明烙印,有血有肉、有情有义的人物成兆才,看到了这位评剧创始人的坎坷人生、灼热情怀与丰满性格。该剧所完成的,正是对成兆才这一戏曲人物及其艺术之路的精心刻画与生动再现。
个人认为,话剧《成兆才》最突出的用心,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
一是史出史进见温情。这是一部以成兆才为原型的人物传记体戏剧,当然要以主人公的主要经历为蓝本进行构思和创作,忠实于人物所本有的重要事件与性格特征。但是,该剧又不拘泥于人物的必有之事,而是在写实还原与想象虚构之间,建构起主人公的曲折阅历、性格脉络与精神世界。例如,接受师傅任德贵的嘱托,与灵芝的感情纠葛,受李道元等黑暗势力的拨弄,同姚金花关于头牌的歧见,置丁香于漠然之境,以及对任小山的慰留等等,再现的是成兆才所处时代的真实生活图景,以及他的人生际遇、百般困惑和心路历程。从中,我们不难看出,旧时代挣扎在社会最底层的艺人们,所经受的磨难与屈辱、艰辛与不易。这反映了剧作家对于历史生活的准确把握与体察,对于人物的深切悲悯与同情。在此基础上,实现了一种富于温度与重量的艺术创造,使成兆才作为一个接历史地气、还生活真实的艺术形象,栩栩如生、感人至深地呈现在话剧舞台上。
二是戏里戏外见匠心。作为对著名戏剧人物的艺术表现,戏中戏自然是要涉及的,因为这是其人生的重要组成部分。该剧所有的戏中戏,都是一种精心选择的结果,例如《傻柱子接媳妇》《花为媒》《洞房认父》《杨三姐告状》等,与剧作形成了和谐有机的关系整体。这反映出剧作家的艺术匠心,让观众在话剧的表现样式中,了解到成兆才及庆春班艺人们演艺的精湛,感受到人物命运的曲折与悲怆。戏中戏的每一次出现与使用,都给人天衣无缝之感。它们巧妙地融入剧作的生活与情节之中,将剧情向前推进,也使人物情感、剧作内涵得到进一步的升华和深化。因此,可以将之视为一种成功的范例。
话剧《成兆才》演出剧照
三是人前人后见肝胆。该剧以成兆才为中心,设置了不少相关人物,例如姚金花、任小山、灵芝、丁香,以及庆春班原班主任德贵、唐山名流李道元等。通过对人前人后各种关系中欺凌与抗争、信任与猜疑、忠诚与背叛等的揭示与表现,反映出那个特定时代的世态炎凉和苦乐悲叹,显示出在江湖艺人的品行与肝胆。其中,有些是天赋本性的自然流露,有些是命运颠沛的扭曲呈现,其细微之处可谓扣人心弦、直达心扉,其大事件则又惊天动地、令人震撼,使剧作成为一首跌宕起伏、婉转动人的命运之歌。
话剧《成兆才》所竭力刻画和塑造的,是一个被旧社会各种势力碾压,却决不弯曲、坚忍行走的灵魂,一个来自草根却划破黑暗夜空而光芒四射的形象。剧作不只是对这个戏剧人物苦难与才华的还原与再现,不只是为这个富有精神价值的人物树碑立传,其所揭示与透视的,更是那个早已逝去的时代的社会生态及其本质。成兆才们既是时遭白眼的一群,又是受人追捧的一群;既是生活着的艺术,又是不屈的灵魂。处在卑微地位与艰难处境中,他们以自己的不甘与追求,完成着精神性、艺术性的成长,羽化的苦痛和壮丽蕴含其中。这一切,都足以令今天的我们深思和景仰。
看了话剧《成兆才》,使人不禁想起“话剧中国化”这一问题。所谓中国化,应当是审美的、灵魂的、风格的,而不是外在的、贴标签式的。《成兆才》是一部从里而外透着鲜明浓重中国风格与气质的中国式话剧,殊为值得称赞。无论是编剧、导演、表演,还是舞美、灯光、音乐,都可圈可点。每场戏都很精彩,不仅有很强的戏剧性,而且表演没有真正的小角色,都是值得欣赏与肯定的演技派。以话剧的形式,表现戏曲人物及其生活,不仅不使人感到生硬,反而有一种浑然天成、水乳交融的感觉。剧作的可取之处还在于,其所反映的是一个旧时代的老人物,却并不陈旧。所谓一切历史都是当代史,正因剧作者站在今天的立场去解析与演绎人物,以当下的视角与之进行灵魂上的沟通与交流,因此这样的戏与今天的观众不隔,能够真正打动人心。(汪守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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