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戏不在于真实，而在于感染力

——在豫剧《秦豫情》“二改”研讨会上的发言

　　崔伟（中国戏剧家协会秘书长）

　　《秦豫情》这部戏，我看了好几遍，非常有感情。近些年国家艺术基金资助了不少现实题材的剧目，许多戏非常好，推动了戏剧创作。这部戏特点鲜明，不仅写出现实面貌、精神风骨，还写出人心、人性和中国社会人与人之间的关爱，写出中国人在苦难中的坚韧以及历史带给人民苦难命运和他们与命运抗争的现实感、深刻性！

　　首先，这部戏有非常坚实的文本基础。在题材上，寻找到动荡年代里，一群人来到一个陌生之地，与艰难生活的抗争、与新环境的融入和相互关爱，体现出中国人在苦难中的挣扎、生命中朴实的生存需求，以及在平凡状态下对生命并不平凡的讴歌。这是一部有人间大爱的戏，具有独特的文学性，能够产生文学的力量、历史的力量和情感的力量。

　　编剧杨林善于对题材的捕捉发现。他个人的生活沧桑，以及深沉老辣的眼光，使故事和人物得到了文学的开掘和艺术情感加持。具体表现在每一个人物都既具有鲜明的性格史，又具有社会带给人的生命史，每一个人物都让人感觉到可触可感，包括小勤、张大、小勤父亲、张大母亲、算命先生、吕嫂等。正是编剧对生活的敏感，让这些人物性格中文学的力量变成了戏剧的力量。现在很多现代戏，为什么缺少打动人的力量？那是因为他写得很浅显，没有上升到艺术对人的感染力，没有上升到艺术家对生活感触、捕捉、创造所产生的震撼力。而这部戏则是近些年来非常有意思的一部戏，是一部有内容、有情感、有道德、有人间大爱、有人性的坚忍、又有人世的沧桑的戏，是人的历史、社会的历史和中国人性格历史的展示。

　　其次，我觉得这是一部近些年写现代戏最好地继承了杨兰春风格、最好地体现了北方戏曲文学家的创作功力、体现剧种本身对观众感染力特点的一部剧。虽然很多戏剧语言都是信手拈来，但所有的语言、情节、细节都是经过精心雕琢和细腻的安排，巧妙地形成了艺术对人的刻画，活灵活现，深刻精当。比如开场戏，面临马上就要进入长安城，即将面对遍地是馍的时候，父亲走不动了，小勤就背着父亲走，平淡之中表现出小勤的善良、孝道。

　　在表演上，有两点我非常欣赏。第一，徐俊霞帮助了西安豫剧团，而这出戏也成就了新的徐俊霞。在这出戏中，她扮演的小勤运用了很多舞台语言，如形式感、造型感，来探索戏剧亮相的新的表达。她的动作，是独特的表现形式，虽然它相对符号化，但我觉得这是一种独特的表现形式，这种表现形式没有违背现代戏生活真实化的特点，反而较好地把真实化在文学典型化的基础上，做了导演形式的艺术形式创作。这出戏的造型独特，上升到了情感的塑造、情感的定格，这令我印象深刻。另外，在演唱上，她将豫剧纯粹的唱法和时尚化很好地结合起来。

　　第二，整体演员都很出色。这是一个很好的团体，每一个演员都尽了很大的力，把每个人物演得活生生的。比如，小勤的父亲，演绎了人生的沧桑；瞎子则表现了人性的苦难。而扮演张大的王凯，带有很强的民俗色彩，把整部戏演活了，让观众笑中有泪，这是很高的艺术效果。

　　至于建议，首先，我觉得张大结婚之前的戏，非常周密，丝丝入扣，几乎是无懈可击，但后面则显得冗赘，不如前面那么符合人物情感发展的脉络，没有必要的人物性格的逻辑感和事件发展的必要性，缺乏剪裁。小勤与张大的深情、小勤寻找张大、小勤与婆婆相遇、难产这四个环节是不是都要表达出来，值得考虑。小勤与婆婆相遇，虽然是很暖人的戏，但可有可无。其次，难产时对家乡的怀念，是合理的，但这是艺术夸张的表达方式，而正是这艺术随意表现的方式，把这个戏给搅了。人物命运挣扎的厚重感，在最后没有上升到哲理的、人生的高度。因此，我觉得后面的力量不够，虽然有结局，但是结局没力量。

　　第二个建议，这是一部悲剧中的喜剧，很灵巧、生动，但是有些词句还得斟酌，比如洗桑拿之类的现代词，没有起到应该有的效果，反而让人有跳进跳出的间离。至于如何站在第三者角度叙述，我觉得也还值得研究。（光明网记者崔益明采访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