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锤为笔，锻铁为画

——访铁画艺术家杨勇

　　以锤为笔，以铁为墨；以砧为纸，锻铁为画。这便是芜湖铁画。拥有“铁到芜湖自成钢”之称的安徽芜湖，铁矿丰富、铁工艺成熟，为铁画的诞生提供了良好的先天条件。芜湖铁画历史悠久、风格独特、工艺精湛，这种在铁板上作画的艺术，让人们意识到，原来绘画不仅仅是水墨和色彩的艺术，也可以是金属的艺术，实现了艺术和工业的完美结合。2006年，芜湖铁画进入中国首批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

　　芜湖人杨勇，从小也对铁画习以为常。1985年，为了缓解家里的生活压力，恰逢一个机会，16岁的杨勇便得以进入芜湖市工艺美术厂铁画车间，开始学习铁画锻制。跟着第一位师父叶合入了门，后来厂子效益不好，他又跟着师父下海去了深圳；2001年回到芜湖，又拜业内最严谨的汤传松为师，进一步加深铁画锻制工艺的学习。兜兜转转十几年，杨勇的铁画创作倒是一直没落下，“一边打一些常规产品维持生计，一边进行一些小的自我创作”。如今，他已是芜湖市徽艺坊铁画锻制大师、芜湖市中级工艺美术师、中国工艺美术家协会会员、芜湖市中山书画院院士，还曾获2017年安徽省第七届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金奖，作品《岁月》入选国家艺术基金“芜湖铁画艺术人才培养项目”滚动资助。

杨勇

　　《岁月》的创作灵感来源于一株130余年的梅花盆景。一次，杨勇参加聚会时，去了朋友远在山里的工作室，在后院看到一株瘦骨嶙峋的梅花独自开放在院中。主人告诉他，这株梅花已经130多岁了，这让杨勇为之一振。“我感慨岁月悠长，也感慨梅花的坚强不屈，于是便萌生了创作灵感。”杨勇说，这一作品的寓意便是，若是兢兢业业、坚持不懈，终将成为与众不同、独具风格的模样，不负时光。

　　制作时，杨勇以铁画锻制技艺为基础，结合压扁式雕塑的造型理念，让传统铁画“走下墙”，“并融入了人文花道精神——空灵、天地人合一”。杨勇说。作品通体采用铁的本色，不加任何修饰，在简化线条的同时，也增加了锻打的力道，让杨勇游刃有余的锻制技艺得以有力彰显，而石头、树根的辅助，也使作品更具人文气息。

　　铁画的整个创作过程，都是纯手工操作。首先要构思多大尺幅、什么形式、表面如何处理；其次是手绘画稿，需将大致的布局和位置先画出来；然后对照画稿下料，开始锻制，“剪、錾、锻、焊、锉，要经过一系列工序，一步步调整”。杨勇说，规整和对称的部分是最难做的，立体的空间感也不好把握，稍有偏差便失去了整体效果。

　　在锻制时，仅画面中的“碗”，杨勇前前后后做了近二十个。“这里的线条要求对称、光滑、顺畅，并且要一次成型，中间稍有瑕疵，便要重来。”做之前，他在稿纸上反复地画样子，在脑子里过上无数遍，然后一鼓作气开始锻打。有一次，眼看着就要完成了，一根刚烧完的铁丝弹到杨勇的手腕上，为了不前功尽弃，他忍着被烫伤的剧痛，“眼看着皮肤烧焦的轻烟缓缓上升”，才焊完了那根完美的弧线。

　　同时，画面精简之后，如何布局构图，凸显细节的质感？杨勇反复思考，偶然间，他在台湾一位插花大师的作品中得到了启发，比如讲究“势”、提倡“多多许不如少少许”的传统文人精神。于是，他也在创作中融入了人文花道之精神：少即是多，空灵美、天地人合一——利用梅枝的回旋变化，让360度都成为一幅完整的画面。正是杨勇这股处处钻研的劲儿，才有了《岁月》这幅气韵天成的作品，观之令人赏心悦目。

《岁月》

　　在国家艺术基金的培训中，杨勇接触到了来自全国各地的工艺美术老师们，不由得激发了他的学习热情。“他们对于我们民间艺术的探索，认真程度不亚于高考学生。”杨勇如此形容，也发觉自己“要学习的东西太多太多”。“虽然很多理论性的东西我表达得不是很准确，但艺术是相通的，每一次交流都激发灵感无数。”学习结束后，杨勇又开始拿起笔，练习书法、学习国画，这对于拿惯了锤子的他来说，“还是蛮受罪的，只能一次次克服，让自己静下心来”。

　　由于当年的条件限制，杨勇遗憾自己没有经过系统的美术学习，文化水平不够，很难成为真正意义上的艺术家。尽管他也奖项满身。但目前，他只给自己打60分，刚刚及格。杨勇觉得，一位优秀的艺术家必须是特立独行的，还要有博古通今的文化底蕴和信手拈来的艺术技能。在慢慢沉下心来继续学习时，年龄已“知天命”的他，仍想在有生之年尽自己最大的能力，推广铁画艺术与文化。“铁的材质有局限性，不能广泛应用于日常生活，而只能成为一门仅供精神审美需求的手工艺术。”杨勇说：“但铁也有它的独特个性，有张力、有质感，我们可以针对这一点更加深入地挖掘它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