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雨齐

　　在人口结构老龄化问题日益突出的当下，养老已经成了不少人需要考虑与面对的难题。对很多人来说，“老无所依”不是一个随便调侃的话题，而是一个无法逃避、让人心生恐惧的难解之题。买不起食物、付不起电费、交不起朋友，甚至快交不起房租、看不起病，孤零零贫病交加地死去……日本NHK节目组曾针对日本社会中存在的养老难题做过一系列专门采访，并把采访内容整理成书，其标题让人触目惊心——《老后破产》。

　　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年轻时拼命工作，等待自己的一定会是个舒适的晚年。但《老后破产》给出的答案是，并非如此。在书中，这些“老后破产”的人们多数在年轻时候都曾努力打拼，见证了日本经济的腾飞，也并非一直生活在社会底层。长寿本是福气，可当“破产”的厄运降临到这些没有依靠的老人身上，长寿却成了没有尽头的噩梦。

　　《老后破产》一书讲述了日本老龄化社会的故事，也现实地呈现出年老之后阶级的跌落，一些人从曾经的小康或中产变为赤贫，他们翻来覆去地计算着能够领到的养老金和为数不多的微薄存款，数着钱过日子到了难以想象的地步。他们把基本生活花销极度缩减，不敢有什么娱乐消遣，电视都不敢置备，甚至要尽量避免用电。最痛苦的还是这些老人的内心，因为生活困窘，他们没钱维持亲朋好友的日常交往，最后只能远离社交圈，成为孤立的个人。眼看着存款慢慢见底，养老金也越来越难领，他们对人生的无望感越来越强烈。比起生存和健康，这些“老后破产”的人几乎牺牲了自己的心灵需求。

　　不敢吃饱饭、有病不敢治、成为社会中的孤岛、害怕明天会更糟糕……这不是我们想象中的老年生活，却是《老后破产》中呈现的社会现实。

　　田代先生独居在东京港区，他在啤酒公司兢兢业业地工作了12年，但由于一直想开一家自己的啤酒店，他辞了职开了一家小居酒屋，进行了创业。没有预料到的是，日本经济在那段时间出现了急转直下的境况，导致居酒屋经营困难，最后只能破产。而这时候他因为长期专心工作，连结婚都已经放弃了，也无法享受到儿孙绕膝的欢乐。

　　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田代先生只能考虑用养老金活下去，他的月收入来源是国民养老金和社会养老金，总计10万日元，但是他的房租为6万日元，生活费等支出为4万日元，换言之，他每个月都无法产生结余。因为经济拮据，对于濒临破产的田代先生来说，学会在生活中超级节省就是生存下去的关键。比如他每天的伙食费不超过500日元，去福利事务所领取各种速食食品度日，到了夏天，房间里连空调也不敢开，晚上8点就早早睡下，因为没有其他的娱乐消遣。

　　在书中，田代先生对采访者感慨，“一直都在认认真真地工作，谁能想到，老了会是今天的样子啊。”他年轻时正赶上日本经济持续高增长，这一代人相信只要认真工作就会有回报。然而，随着日本经济持续低迷，并逐渐进入超老龄社会，一切都不同了。

　　在田代先生的故事中，有一处让人印象深刻。在拿到生活保护费之后，田代先生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去吃，或者购物，而是径直去了理发店。他的晚年生活，不能富足，却要求一份自尊。是啊，就算是面临破产困境，老人们也希望生活得有尊严，而非依附他人生活。宁可日子过得清苦，尽可能不去吃补助。体面生活的念头影响了他们的许多选择：想搬去房租低廉的地方，却不愿开口向亲友借搬家费；因不想被施舍，主动疏远了朋友；吃穿用度可以省，衣服却必须洗干净；领了补助，第一件事先去久违地理个发，收拾清爽。

　　书中呈现出的老年困境，有方方面面的原因。有些是无良企业没给员工交养老保险，导致人们退休后没有养老金可领；有些人遭遇不幸失去了配偶和子女；有些人为了照顾生病的长辈而辞职……他们失去了经济来源，最终陷入困境。尽管社会福利机构提供了一定的生活救济服务，可是有人不了解申请条件，有人放不下仅存的养老存款和自有住房被制度卡在门外，甚至有人出于小心维护的自尊，不肯去领救济。《老后破产》试图借助这些老人的真实境况呼吁社会在普及政策时也能完善政策，给老人提供更多的生活选择，这既是出于对老人自身需求的考量，也是在老龄化问题日趋严重背景下的未雨绸缪。

　　养老是整个社会的难题。《老后破产》中的日本老人，人生的悲剧之处不仅在于难以想象的清贫晚年，更在于纵观这些老人的一生，会让人产生他们不应该在晚年陷入如此悲惨境地的悲叹。衰老和疾病不可避免。在过去，儿孙绕膝的长寿是福，兢兢业业劳动一辈子的人可以有一个得体的晚年生活，尽管“超老龄社会”到来的长寿让人倍感压力，但这不应当成为人们朝不保夕的噩梦。（雨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