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经济学院基础部原教授 雷军
《中国机长》传达了一种严肃的生活态度。航线还将继续,未来不可预见,崇高属于每次执行飞行的机组人员。而与死神擦肩而过劫后余生的非凡痛苦和幸福,将成为乘客未来精神成长的资源
根据2018年发生在川航3U8633航班的“5•14”事件改编的影片《中国机长》,是部中国版的《生死时速》。在复仇者联盟点燃灭霸的雄心,神剧夸耀超自然的强悍,科幻剧卖弄AI的无所不能时,《中国机长》扫荡对灾难的浮夸想象,在死亡的真实挤压下,展示了平凡人的非凡力量。中国机长爆发出的精神密度和质量,让人感动和震撼。
旅行可以让人暂时抽身离开日常,获取情绪的单向释放。爱情的游移、夫妻间真实的谎言、战友魂的召唤、亲人的魂归故里、富贵而骄的习性等,种种幽暗情绪都会伸出触角,爬满旅途。而不期而遇的灾难,把这一切都化为齑粉。在与死亡博弈的征程中,身外之物之事都显得那么荒唐可笑,唯有坚持才是唯一的安慰。
四川3U8633航班副驾驶位置风挡玻璃爆裂脱落,机组成员与119名乘客在万米高空直面强风、低温、座舱释压的多重考验。机组成员在与死神斡旋的三四十分钟里,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有信心、有能力带大家安全回家”。机长刘长健在重庆至拉萨这条航线上,已飞行了100多次,每次飞行都抱着虔诚,过往经验没有化为松懈,危险没有摧毁理性,孤立没有撕毁信心。这是个身处火热生活没有忘记严肃的人,在嬉笑、嘲笑、冷笑的娱乐情境中保持冷静,对生活保持清醒,对职业保持崇敬,对生命保持热情,真正具有存在意识的人。所以刘长健对风险充满了警惕,“用百分之百的努力,对付万分之一的隐患”。作为风险刀尖上的舞者,成于斯毁于斯的功利保守,都会让他裹足不前,行差踏错将会遗憾终身。但刘长健选择一往直前,将急公好义的坚守,化为破除艰难困苦的勇气和信念。
难能可贵的是,影片《中国机长》没有将苦难磨砺成艺术的企图,而是期待建立经验的电流,传递精神的能量。创作姿态是严肃的,没有猎奇的情节来粉饰英雄的壮举,没有夸张的爆料去博取视听噱头。原味的写实,静态的画面,一帧一帧地积累起沉重的情绪。四方塔台的呼叫,拉起一次次关注的高潮和失望。这是一场知道结果的博弈。追求镜像生活与现实生活的一致,提供经验的真实感受,才是影片创作的目的。影片控制着情感宣泄,没有多余的反思和说教。弥散的冰冷感觉,是驾驶舱内零下四十度、高空缺氧呼吸困难的综合反应,写实地突出了压迫的质感。失控的嘶喊、无助的恐慌、空洞的眼神、不愿轻易死去的抱怨,瞬间挤满了机舱,而机组人员以温馨和冷静一点点浇灭恐惧,挽回着破碎的希望,为乘客的迷失带来活下去的慰藉。
影片聚集了一批知名演员,敛取了人设的光鲜,撷取他们生活枝头的醇厚,展示了人在经过生活历练后自带的厚重,以及抵御苦难袭击的气场,表现了生活趣味与职业庄重、生活美感与内心敦实的相得益彰。影片传达了一种严肃的生活态度。历经飞行的生死考验,生活远没有看上去那样轻松平淡,被物质充盈的人们也没有那样坚强自信。对社会流动性的期盼,加大了自身的不确定性,也加大了生活的丰富复杂,激发着人们的欲望。看清这一切后,更需要严肃地对待生活和自我。我们只是社会的一群原子,而生活却要求我们具有非凡的力量来抗拒压力。生死的对抗建立了崇高,但影片没有去夸耀这种崇高。航线还将继续,未来不可预见,崇高属于每次执行飞行的机组人员。而与死神擦肩而过劫后余生的非凡痛苦和幸福,将成为乘客未来精神成长的资源。机舱现场的狼藉是燃尽恐惧的余烬,那份悸动将永伴余生,鼓励着乘客剔除虚假、孤独、犹豫、傲慢,怀着朴实、虔诚和热情去拥抱生活与过往。
冥冥中的巧合,拉萨——圣洁之城,从重庆到拉萨也是朝圣之路,这条路上注定充满凸凹。在一个高度均质化的时代同样如此,因为内心的高度不一样,所以朝圣的彼岸并非触手可及。唯有如中国机长一样,常怀朴实的职业理想,才能跨越千山万水顺利抵达。所以,永远不要低估中国机长在思想境界、精神意志和技术水平上可以达到的高度。(雷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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