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胡不归
瑞典当地时间10月10日,2018年和2019年诺贝尔文学奖揭晓,获奖者分别是波兰女作家奥尔加•托卡尔丘克和奥地利戏剧家彼得•汉德克。
对于大部分中国读者而言,托卡尔丘克并非诺奖的热门人选,她的名字也并不耳熟,但在诺奖公布后的20分钟里,这位生于波兰的女作家的作品销量增加了600倍。一定程度上,托卡尔丘克的作品风格代表了很大一批现当代波兰作家。这个曾多灾多难的民族发展到现在,文学风格也有了很大变化。
提起波兰,我们所熟知的向来是它的自然科学成就,如哥白尼创立了日心说、居里夫人两次获得诺奖等。但实际上,波兰也是一个文学大学,其在世界文学史上作出的贡献不应该被遗忘。要了解波兰文学,最重要的便是需熟悉波兰的历史人文。
历史上,波兰曾有过一段辉煌统一时期,大约出现在公元10世纪—15世纪中叶,但这一时期的波兰文学并未得到长足发展。波兰文学真正的黄金时代始于16世纪,受欧洲文艺复兴运动的影响,波兰文学开始绽放光彩,出现了如十四行诗等一系列诗体。此后,波兰政坛最屡遭变故,但文学依旧以欣欣向荣的姿态发展。
进入18世纪下半叶,也就是大众从课本抑或科学家的故事中所熟知的——俄普奥三次瓜分波兰。这一时期的波兰,正遭受重大变故,以至于19世纪浪漫主义席卷欧洲之时,波兰处于“风暴之外”,其文学的浪漫主义色彩大打了折扣。此后的近二百年时间里,波兰一直外患当前,处于动荡,甚至于二战结束后,波兰作为战胜国从德国手中收复西部和北部疆土时,都是割让东部领土作为代价,损失了20%的领土。
持续处于动荡局势以及欧洲各国包围下的波兰,其文学色彩也充满了忧国忧民的深思。一大批波兰作家不断探讨战争悲剧、家国之思,充满现实主义色彩,是那一时期波兰状况的真实写照。
以波兰19世纪批判现实主义作家亨利克•显克微支为例,这位曾于1905年获得诺奖的文学家,具有浓厚的民主主义和爱国主义色彩。他生于俄罗斯帝国统治下的波兰,作品以历史小说著称,善于将主人公放入激烈的战争背景及戏剧性的冲突中,同时能够恰如其分表现出波兰人民的英勇无畏。显克微支获得诺奖的作品《你往何处去》,讲述了一个以罗马帝国为背景的爱情故事,试图以早期基督运动的斗争来赞扬人类的理想与信念,促成他完成这部作品的一个重要因素,就是波兰被俄普奥三分以后,每一个爱国者的忧愁与愤慨,而显克微支恰是这一时期这种“民族使命主义”的代表。
但这种家国之痛不可能永远是波兰文学的主流。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波兰文坛中批判与防御性的声音明显减弱了,与此同步的是英雄主义、家国情怀等色彩也减弱了不少。年轻的波兰当代作家们在文学中不再那么庄严肃穆,目光也从大的国家层面到更关注小的村落、个人生活层面。波兰当代曾获诺贝尔文学奖的几位作家就是很好的典型。
维斯瓦娃•辛波丝卡就是其中的一位。辛波丝卡于1996年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波兰最受欢迎的女诗人之一。她的作品中充满浪漫主义色彩,既关注人与自然,又尊重天赋人权。“山上/既不是月亮/也不是大地/眼泪冰洁/哦/雪人/途中的登月者/转身回来吧/再想一想!”这段诗歌出自辛波丝卡著名诗歌《呼唤雪人》,在这里面,她已经完全抛开了政治主题,用人与自然去隐喻和质疑。
而将民间故事、神话传说与现实生活融为一体也是波兰当代作家的偏爱。他们的作品既魔幻又现实,既充满奇思妙想又反映小人物的生活,其中,处理得尤为出众的当属托卡尔丘克。她善于在自己的作品中构筑一个个神秘而精巧的世界,这个世界既有展示个体生活的人道主义情怀,背后又涌动着历史变迁的百态。
“有一次,恶人偶尔走到了森林边缘,瞥见了太古。看见房屋,他心中激起了某种若明若暗的感情,其中既有悲伤,也有疯狂。那时村子里便有人听见了可怕的嚎叫声,酷似狼嚎,恶人在森林的边缘站立了片刻,然后背过身子,迟疑地将两只手支撑在地上。他惊诧地发展,以这种方式活动要舒适得多,也更真切。他那尚不够灵敏的嗅觉可以更好地捕捉到土地的气息。一座唯一的森林胜过所有的村庄、所有的道路、桥梁、城市和塔楼。于是恶人便回到了森林,永远生活在森林里。”托卡尔丘克在《太谷和其它时间》的《恶人的时间》中如此写道。可以看出,恢弘的历史观消失了,作家更愿意以小人物的生活构筑文章。
在波兰当代作家笔触下蔓延的,不仅是波兰文学的发展史,更是一段又一段这个中欧国家的兴衰史。诺奖为我们了解它指引了一个很好的方向,但不应是唯一的路径,大师林立的波兰文学不该被遗忘。(胡不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