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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兰州大学文学院教授,中国水浒学会常务理事 张同胜
《水浒传》中,为什么梁山泊征大辽时英雄一个不死,而打方腊的时候,一百单八好汉就十去其八?从某种意义上说,梁山泊征大辽与打方腊,实质上是“形影叙事”:一则是作者有意识地进行了形影相吊的对比叙述,一则是形影相戕的镜像对应叙事。
1998年版电视剧《水浒传》第四十集剧照
为什么说梁山泊征大辽是形影相吊的比照叙事?
梁山泊水浒好汉,是由36天罡、72地煞组成的。天罡地煞,即道教的北斗丛星。北斗丛星为天地之秤,天罡维天之正,地煞镇地之平,共同维持着天地之间的公正、公道和正义。作为北斗丛星的化身,水浒好汉替天行道,就是天地之秤的表征。这一点,在元杂剧水浒戏中更为明显:平民百姓一旦遭遇不公,不是去衙门告状,而是上梁山找正义。
两河流域的星象学发源最早,也最发达。琐罗亚斯德教是古老的世界性宗教,它崇尚火,认为太阳、月亮、星星是天上的火,因此崇拜星象。摩尼教的来源之一为琐罗亚斯德教,崇尚光明,亦保留了星星崇拜。《水浒传》中,宋江被称为“星主”。“智取生辰纲”的叙事中,晁盖、吴用、公孙胜、刘唐、三阮等上应北斗七星,而斗柄上另有一颗小星,化道白光去了,这道白光应在白胜身上。等一百零八好汉们上了梁山,石碣上都刻有他们的星名和姓名,例如天魁星宋江、天雄星林冲、天孤星鲁智深、天伤星武松、天杀星李逵等。书中,不仅梁山泊好汉是天上的星宿,辽国将帅也是天上星宿。兀颜统军本部下,有十一曜大将,包括太阳星耶律得重、太阴星答里孛、罗㬋星耶律得荣等;兀颜统军部下,还有二十八宿将军,包括角木蛟孙忠、亢金龙张起、心月狐裴直等。
如此说来,梁山泊征大辽,就是一群星与另一群星的斗争。大辽的那一群星星,都败在了梁山泊这北斗丛星的手下,而他们不是大将就是将军,皆受大辽重用,为国家建功立业。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天罡地煞星群。投降朝廷之后,“星主”宋江也不过是一个破辽兵马都先锋使。小说中的星象叙事,隐含着作者为水浒英雄鸣不平的声音。正如李贽所言,“《水浒传》者,发愤之所作也。”
为什么说梁山泊打方腊是形影相戕的自反叙事?
《水浒传》对梁山泊打方腊的叙述,具有自我镜像的叙事功能,可谓形与影的斗战,自戕意念的形象化和艺术化。这主要体现在,梁山泊好汉与方腊南国英雄的对应上。例如,关胜骑着赤兔马,钱振鹏也骑着赤兔马;宋江骑着照夜玉狮子白马,方腊也骑着一匹银鬃白马;鲁智深的武器是六十二斤的禅杖,宝光国师邓元觉也使用禅杖,两人交锋“一对敌手”;吴用是三家村教授,娄敏中也本是教学先生;梁山泊有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水寨,方腊水寨也有四个水军总管,等等。方腊南国与梁山泊,简直就是一一对应的形影关系。他们的自相残杀,岂非“兴亡多少英雄事,看到清溪实感伤”?
《水浒传》的文本叙事中,种种表征皆证明了,水浒好汉是摩尼教教徒的影子,确切地说,是中国化的摩尼教即明教的宗教想象;全面地说,是白莲教之教徒。在宗教信仰上,应该说与方腊等人,是师兄师弟,至少皆是龙华会上之人;而水浒好汉“原来都是一会之人”(宋江语)。或云,既然梁山泊好汉是摩尼教教徒,至少是受到了摩尼教的影响,而方腊、吕师囊、仇道人等都是摩尼教信奉者,那么二者“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为何教内兄弟手足相杀相残,最后落得个两虎相争、两败俱伤的结局?
笔者以为,这主要是政治立场不同使然。宋江一力主张受招安,投降朝廷,“为主全忠仗义,为臣辅国安民”;方腊则是称王图霸、革故鼎新。社会底层暴动,一般来说也就是这两条路,要么投降归顺官方,要么反抗斗争到底。归顺的结局,或者如十大节度使,或者如梁山泊。由以上可知,《水浒传》的作者用心良苦,通过星象的形影叙事,写出了水浒英雄的忠义、冤屈和悲剧。(张同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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