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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南开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周才庶
近期上映的《平原上的夏洛克》由青年导演徐磊执导,获得第13届FIRST青年电影展“最佳电影文本”奖。影片以河北小村庄中农民盖新房、帮工出车祸、寻找肇事司机为主线,展现出中国乡村的独特景象,票房不高、口碑不差,是2019年度颇受影评人关注的影片。
老农民超英将养了几年的牛卖出了好价钱,计划拿这十几万翻盖老房子。对于中国农民来说,盖房是大事,但凡有了点积蓄,总要解决这个根本性的生存问题。前来帮忙做饭的好友树河在买菜途中遭遇车祸,不省人事,住进了重症监护室,每日花费几千。超英垫付了所有医药费,为了找到肇事者,他和另一位好友占义开展了一系列朴素的破案行动。车祸现场没有安装监控,警方的破案难度相当大,于是,民间侦探华丽丽地诞生了。超英和占义,化身为河北平原上的夏洛克•福尔摩斯。山寨版的福尔摩斯抑或中国化的夏洛克,能带给观众怎样的体验?乡土气与人情味,是影片一以贯之的基调,这在当代都市空间中造成了一种陌生化的审美距离。
影片中景观的远中近、物件的形神貌、人物的精气神全然是乡土化的。无论是家中昏黄的灯光、锈迹斑斑的风扇,还是平原上苍莽的黄土、一地耀眼的向日葵,都以独特的影像风格营造出一种乡间风貌。超英和占义进城寻找肇事车辆,占义随意吐痰,偏偏遇上城管执行市容和环境卫生管理条例,“改陋习、除顽疾”,罚款50元。占义心中憋屈,在城管眼前做出了一系列神动作:一口痰吐在手掌心,抹在发梢,还神气地擦了擦裤子。这种不雅和粗糙极具喜剧效果,再现了中国城市化进程中非常土气的文明改造方式。超英和占义晚间把盏唠嗑、白酒配花生,哥俩好、时光慢,桌子、器皿、对白、节奏、情绪统统都在告诉你,这就是农村生活。影片在临近开端和结尾时,超英都在“幸福家园”的瓷砖画像前驻足,画中是小桥流水、别墅人家,一次是憧憬、一次是释怀。瓷砖的质感、画作的观感以及人物的凝视,都带着乡村气息。
影片围绕超英、占义和树河三人展开的故事富有人情味。以人伦为纽带的情感关系,正是中国农民的处世哲学。超英家盖房,树河去帮忙,途中遇车祸,超英为此买单。这是什么逻辑?中国农村的逻辑,是仁义,也是情谊。这份仁义存在于人与人之间,亦存在于人与马之间。超英牵着老马去集市上出售,告诉商贩,这马很“仁义”。老马没有卖掉,新房没有盖成。盖房的钱,救治了昏迷的树河。从医院离开,超英、占义和树河骑着三轮电瓶车奔驰在乡间小道上。与死神擦肩而过的树河说:“能不能上我地里瞅瞅去吧?”走入林间的土地,明媚的阳光透着绿色的清香,洒向三个淳朴的农民。超英和树河此时有一番对白:“超英,这看病的钱啊,等收了庄稼我得还你。”
“行了,还什么还?”
“不行,必须得还,不还不行”。
感激与歉意,都藏在似乎不能达成的诺言里。
超英依旧未能完成盖新房的夙愿,他用硕大的塑料膜当作屋顶,在屋顶上浇一桶水,几条金鱼在水中徜徉,自由又快乐。这是现实主义的和解,又是审美主义的想象。中国电影走到这里,真是一种诗意的挥洒。
该片用逼真的镜头语言,来诠释中国农村极为现实的景象和精神。而其乡土气与人情味,又疏离于现代都市观众的生活体验,这就形成了一定的审美距离。在电影工业中,审美距离是抽象化的存在,经由不同的操作,可以化作人所向往的神秘彼岸,也可以成为人所漠视的多余他者。产业链上的宣发排片是一关,作品自身的叙事美学更是一关。《平原上的夏洛克》基于中国北方农村的日暮乡关、土味侦查,形成了空间上的距离和代际上的差异。但这种审美距离,并没有成为城市中多数年轻观众的观影动力,因此在票房上并没有取得突出成绩。
在2019年的中国电影中,《平原上的夏洛克》依然是一部值得肯定的作品。它在《流浪地球》《哪吒之魔童降世》《我和我的祖国》《中国机长》《攀登者》《飞驰人生》等商业大片,《地久天长》《少年的你》《撞死了一只羊》《红花绿叶》等艺术片之外,实行素人表演和真实再现的小成本拍片,探寻了另一种可能性。它试图呈现当下中国乡村的景象、讲述中国农村的故事、表达中国农民的处世哲学,以此来进行悬疑和喜剧相结合的类型片尝试、叙事和反讽相融合的多元化探索。(周才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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