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筱莹

　　近来，新冠肺炎疫情打乱了所有人的生活，也使得传染病题材的小说成为阅读热门。迟子建的长篇小说《白雪乌鸦》，故事虽为虚构，但以真实的鼠疫为背景，穿插真实人物，犹如纪实文学一般，令人触目惊心，感同身受，体悟了小人物的悲欢离合。

　　《白雪乌鸦》讲述了一百多年前哈尔滨傅家甸发生灭顶之灾的鼠疫。作者没有单刀直入地描述鼠疫爆发，也没有大笔墨描写如何抗灾救治，而是用饱含深情的笔墨，平缓地深入老百姓的世俗生活中，把小老百姓的生离死别以及悲欢离合都刻画得入木三分。

　　书中描绘了多个令人印象深刻的小人物，如憋屈窝囊又忠厚老实的王春申、接连厄运后终得幸福的翟芳桂、遭遇打击依旧坚强活着的诗意女子于秀晴，还有重情重义有傲骨有担当的商人傅百川……这些有血有肉的人，展现了人性最可贵的一面。

　　面对疫情，王春申不顾危险毅然投入防疫一线，运送病人和尸体；面对灾难，傅百川让药铺的中医给老百姓免费熬制中药，并出钱招集女工为制作口罩；面对灾情，周家老少齐上阵，把点心铺子改做伙房，为隔离区的人做饭；灾情过去，翟芳桂宁可放弃高价，而把所有的大豆卖给顾维慈去支持民族企业……这些人胸怀正义，富有光芒。书中也表现了一些自私自利的人物，比如唯利是图、典妻于人的奸商纪永和；性格扭曲又贪婪吝啬的太监翟役生；还有欲望当头，不忘对日本药房老板娘下手的周耀庭……这些丑角似的人物不仅形成强烈对比，也把灾难的杀伤力扩大了许多。

　　作者从小人物中着笔，道尽烟火气息的各色生活层面。鼠疫的出现打破了往日的美好，街市因鼠疫而彻底变了脸，不仅开张的铺子少了，行人少了，一些做小生意的也不见踪影。原来榆树下老有崩爆米花的、锔缸锔碗的，现在他们撤了，那几棵榆树就好像被人掏了心，没生气了。小说中的疫情与现实中的疫情有类似有不同，如封城、戴口罩、隔离等，无不是现实的影子。只不过书中的历史复杂，局势动荡，列强对清廷虎视眈眈，欲借疫情干涉内政，而现时正是举国抗疫，共建人类命运共同体。不同时代产生了完全不同的抗疫状态，让人感叹有生之幸。

　　这是一部从真实历史史料中挖掘创作素材的作品，为此，迟子建翻阅了大量资料，把那些支离破碎的故事，一个个组拼起来。这些故事又串联起一个个小人物，如王春申、翟芳桂、周济等。《白雪乌鸦》里并没有主角，每一个小人物都不赘述，却又互有联系，他们支撑起了傅家甸的背景以及整本书的框架结构。这样的创作手法让人联想到白俄罗斯女作家阿列克谢耶维奇，她尤擅纪实文学写作，通过小人物解读人类历史上的重大事件。对于死亡，《白雪乌鸦》的叙述不拖沓，言简意赅，如周济三代人的去世、秦八碗典剖腹、陈雪卿的自杀都是一笔带过。在笔者看来，这种处理方式恰到好处，留有想象空间，也可自由发挥，只是容易给读者留下不够深入的话柄。

　　为了更多地还原历史，《白雪乌鸦》还记叙了不少历史真实人物，如被贬道台于驷兴、外务部右丞施肇基、法国防疫专家迈尼斯、东三省防鼠疫全权总医官伍连德……尤其是伍连德，他开创了中国第一个对尸体进行病理解剖的先例，同时，他还开创性地要求清廷焚烧瘟疫死者尸体，对抗击疫情起到了关键作用。

　　“白雪”与“乌鸦”作为贯穿始终的两个点睛之物，就像书名《白雪乌鸦》的黑白之色。白色是亮堂的，“银子是白花花的，大米是白花花的，砂糖是白花花的，雪花也是白花花的……”可美好的白色却是死亡的预告；乌鸦是黑色的，是不吉祥的象征，但在清朝时期，乌鸦却是守护神。尾篇中，于秀晴诞下孩子后缺奶，也是吃了乌鸦做的汤水才有了母乳，滋养下一代，因而乌鸦在书里不仅仅是守灵人，还富有生命力的延续力，是生与死的融合。

　　小说最后，人们恢复了往常的生活，而那些悲鸣的角色也绽放了不一样的人性之美。小说不仅有牺牲，有宽容，还有人性的反思，保持了点到为止、惜字如金的风格，别具一格。（王筱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