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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郝瀚
近日,管虎监制、费振翔导演的《鬼吹灯之龙岭迷窟》(下简称《龙岭迷窟》)持续热播,点击率与口碑双双“炸裂”。除置景、特效、表演保持一定水准外,《龙岭迷窟》与二人搭档的前作《黄皮子坟》相比,无论选角、叙事,还是剧作自身都更忠实原著。当然,一部影视作品的成功无法避免观众心理学的考量,《龙岭迷窟》在文化层面提供了一种契合当下观众无意识心理的观看之道。
《鬼吹灯之龙岭迷窟》海报
“盗墓”意味着进入地底世界,这一行为本身即对现实的逃遁。观众在屏幕前,跟随人物从现实空间(古兰县)进入一个超现实的未知空间(西周墓),历经一场充斥视觉刺激与奇观的冒险。作为整个“鬼吹灯宇宙”的缘起之作,即使没有原著阅读经验的观众也知道剧中的主角一定不会死,换言之,这是场预知结局且无责任的冒险。
在观众早已对视觉特效麻木的环境下,努力还原天下霸唱笔下的“九死南荒”场景费力而不讨好,所以导演在叙事上作出处理,使剧中人物王凯旋、大金牙与马大胆十兄弟们在生死关头笑料百出,让这部盗墓探险类的剧集充满高密度的喜剧噱头,削弱其惊险程度,但就整体而言,《龙岭迷窟》取胜的秘诀不单在“安全”历险上,更在于怀旧文化对观众心灵的抚慰。
故事发生在改革开放后不久,适逢中国的现代化转折期,其常规的文化逻辑似乎是在诉说“第五代导演”们喜闻乐见文化母题:有关现代性的压抑与反叛。作为某种现代性力量,昔日“知识青年”胡八一、王凯旋与受过良好教育的美籍华人雪莉杨等从现代空间(北京/美国)进入到前现代空间(陕北古兰县),但无论原著还是改编,都在强调胡、王、杨等人掌握的充满封建色彩、神秘主义以及仪式化的所谓“传统盗墓技术”,其中包含具化的器物,如洛阳铲、摸金符、蜡烛、金刚伞……也包括抽象的观念,如“寻龙诀”“阴阳风水秘书”……这些文化符号与科技、勘探、考古等现代性元素毫不相干,但却屡试不爽。与之相比,作为前现代的代表,全员文盲(剧集多次调侃其不识字)的马大胆集团反而显示出对土枪、炸药等现代武器的迷恋。且不管这些虚实交杂的艺术处理,这种身份的有趣错置不仅为突出摸金校尉们的手段,更显示出《龙岭迷窟》乃至整个鬼吹灯系列的文化症候:一种无可救药的怀旧情结,在陈旧的前现代空间(古兰县)的基础上进行的再次怀旧。这也是网剧作为一种快销大众文化的意识形态腹语术。
《鬼吹灯之龙岭迷窟》剧照
剧中“怀旧病”的视觉呈现极为显著且密集。前几集,在置景上近乎还原上世纪八十年代的北京,人物的服装道具也无不还原当时的时尚,大量具有改革开放前后年代感的台词等同样是语言怀旧上的表征。而剧中一个起到串联作用的配角,在陕北县城招待所寄居的瞎眼算命老者,虽然其貌不扬,实则是昔日名动天下的盗墓魁首陈玉楼,其行事做派无不显示出对旧时风光的极度怀恋。以上在文化心理学上很容易解释,即对现实生活的安全逃逸,剧中主要叙事空间古兰县成为超脱社会、政治、经济、时代的特殊怀旧空间,唤醒了70、80后的“集体记性”,然而对90后乃至00后而言,这种“集体记忆”是依靠各种媒介建立或曰想象出的。对于以上全年龄段的观众来说,这种怀旧就像冒险本身一样,轻松、愉快、可预见,让人舒适的沉迷其中。
《龙岭迷窟》故事源于扎格拉玛鬼洞族的诅咒,作为扎格拉玛之后,女主角雪莉杨继承祖父遗志,穷尽毕生帮助族人寻找宝物摆脱死亡的宿命,而胡、王二人也正因为帮助雪莉杨,阴差阳错间感染诅咒,三人寻宝目的遂趋于一致。雪莉杨是美籍华人,其归国探宝的过程带有某种游子归家的性质,也是让其前辈族人落叶归根的过程。在探寻的过程中,雪莉杨不断建构起自我的身份认同,而对雪莉杨的男朋友胡八一而言,更是一种价值观念转变的过程,从盗墓贼到自我救赎者。如果说雪莉在民族(扎格拉玛)与族裔(美籍华人)身份上的双重“他者”昭示其离散者的身份,那么胡八一、王凯旋同样是时代与社会的离散者,两人为退伍军人,与时代脱轨,与各种规则格格不入(顶撞上司,寄钱给牺牲了的战友)才被迫下海盗墓。因而这群离散者对于墓穴(未知)显示出强烈的近乎乡愁般的渴望,在这个乌托邦式的地底世界中彰显出意义与价值。
网剧《龙岭迷窟》对于怀旧与乡愁话语的建构显得异乎寻常,虽然碍于种种原因,最终将意义指向了一种虚无。无责任的视觉快感固然符合市场与当下的市场情境,但纵观全剧,在意义的生产层面却仅此而已,不免有些惋惜。(郝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