履迹山河：他山之石的叩问

　　作者：陶宗子

　　近日，BBC（英国广播公司）推出了最新纪录片《杜甫：中国最伟大的诗人》，首次以纪录片的形式介绍了中国诗人杜甫。该片一经播出便引起了国内观众的极大兴趣。文化的输入与输出，中国文化在西方世界的遭遇总是撩拨着国人的心弦，更遑论这次BBC将镜头聚焦于中国诗歌史上可谓影响最为深远的诗人杜甫。

纪录片《杜甫：中国最伟大的诗人》海报

　　该片以英国历史学家迈克尔·伍德的视角为主，蜚声国际的老演员伊恩·麦克莱恩用英文朗诵了《壮游》《观公孙大娘弟子舞剑器行》等15首杜甫的诗文译作，宇文所安等一众聚焦杜诗研究的学者以点评的形式参与其中。其阵容若与爱尔兰诗人叶芝的纪录片相比，可谓陋矣。当然，作为西方世界对中国传统文化的一次叩问，其挟带的好奇与用心值得我们细细体味。

　　这部纪录片的精彩之处，在于讲述时所采用的时间路径。关于杜甫的纪录片，若由中国拍摄，定会有大量历史资料的展出，历史性的镜头语言将占据很大的篇幅。而BBC并未于此处着力，而是将镜头直接对准了当下的中国。纪录片的开头，伍德来到了五光十色的重庆，当他踏上轮渡，长江的滚滚浪涛将人的思绪拉远。中国古代多少诗人沿着长江驰骋诗才，杜甫亦是如此，《秋兴八首》等一众传世作品便是诞生于此。江水的涌动在中国的诗歌传统中总是与时间相联系。纪录片的镜头最初便聚焦于此，似乎在寻找着一种将当下与历史相结合的路径尝试。

　　此后，随着伍德的步履，观众得以一同重温杜甫的生命之旅。从杜甫出生地河南老家到西安（即唐朝都城长安）、成都……纪录片以杜甫的诗篇作为写实参照，利用诗歌串联起杜甫的一生。对于不少中国人来说，这也是第一次大致地知晓了杜甫一生的辗转行止。一方面我们聆听杜甫的诗歌，遥想唐朝风采下的诗人人生；另一方面我们目睹着岁月遗留下的斑驳痕迹，在逝者如斯的喟叹里见证当代中国人的生活。两相映照之下，一种时空错置感油然而生，同时渴望对话与沟通的心愿悄然生焉。

　　对于西方世界来说，没有深入沉浸在中国传统文化，尤其是诗歌文化之中，很难真正了解杜甫之于中国人的重要性与不可取代性。所以BBC对于杜甫的纪录语言是探问好奇式的，还有着中国人的淡定与冷静。它没有数千年历史加诸于杜甫身上的太多意义与象征，纯粹如同一个初学者踏实地行万里路，重走一代诗圣的人生轨迹，去叩问先贤。而这种叩问，不止是将杜甫当做一个曾经存在的伟大诗人，去感受其生命与唐朝的起伏共振，更是将杜甫作为中国传统的重要资产来处理。

　　所以在重走诗圣之旅的过程中，伍德作为发问人，不止在与学界人士对谈，更具特色的是将发言权交给了当代中国的人民大众。便如纪录片中，借杜甫对于公孙大娘舞剑器的回忆，引出对于诗人技艺的传承问题——杜甫是以怎样的姿态存在于中国大众的文脉信仰与世俗生活之中？

　　杜甫草堂前，咿呀颂诗的总角女娃、漫谈互联网和海外思乡的年轻人、一个月拜访一次草堂的老大爷……BBC记录了不同年龄段对于杜甫的感受，大学生尝试复兴唐诗的颂唱、清明节学生团队的追思则见证着中国当代教育力量对杜甫及其所代表文化的重视程度。当然，这只是一次浅尝辄止的来自西方的叩问，它以遥远的关怀提醒当代中国人，杜甫在文化史上的价值和意义。也期盼BBC以更大的心力投入对杜甫的叩问与发掘之中，毕竟他山之石，可以攻玉。（陶宗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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