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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王韩彬
素来以“暴力美学”著称的电影大师昆汀•塔伦蒂诺(以下简称“昆汀”)于去年创作了《好莱坞往事》。这是他息影前的倒数第二部作品,也是一部致敬好莱坞影史的倾情抒写之作,更是一部不同以往的温情反思佳作。该片自上映之日起,评价褒贬不一,究竟是观众无法理解昆汀还是昆汀不愿谄媚观众?似乎原因生成于每一个阐释之中,笔者更倾向于认为《好莱坞往事》是昆汀致电影的一封情书。
影片勾勒了历史上真实发生的曼森杀人案,也虚构了西部片中嬉皮士盛行的好莱坞打拼事件,采用多线叙事的手法将片中的人物与场景进行有效缝合。较之昆汀以往的暴力、犯罪、情色、荒诞等风格,本片略显温柔,但细细品来锋芒依旧。昆汀完成了自己对于电影的理解及热爱,也借助电影这特有的造梦机器完成了心中的诉求与感慨。
电影理论家巴拉兹•贝拉曾提出,“电影艺术的潜力和意义在于,一切存在物看起来就像它自己那样。”本片的公映期为波兰斯基案件50周年,相似的情景再现,只是结局已被导演偷偷改写。我们迷失在导演所创造的梦境里,可现实终究又把我们重重拍醒。值得庆幸的是,那150分钟的快感与认同已足以让我们体悟电影的力量,沉浸在其中的温存与感动亦足以让我们的心灵得到慰藉,纵然这梦终究会醒来,可又何妨?
当黑暗笼罩月色,三名暴徒闯入波兰斯基的邻居瑞克•道尔顿家中,开始他们所谓的杀“猪”行为,虚拟的影像不再是往日真实的四名暴徒杀死波兰斯基事件,无助求饶的波兰斯基家人也变成硬汉克里夫•布斯与暴徒的英勇搏斗……这或许就是电影的独特魅力吧。昆汀用自己的方式对残酷的罪犯进行控诉与惩罚,历史中的悲剧演变为影像中的喜剧,记忆中的血浆四溅被诗意柔情所取代。这一切似乎消解了电影理论家克拉考尔所认为的“电影是物质现实的复原”,昆汀用复原与幻想的巧妙结合,向我们揭示了电影的本质力量。如果说历史恰如胡适先生所言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那笔者也愿说电影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昆汀可以用影像改写历史,而我们也愿意被虚拟影像的真实呈现而折服。电影的造梦特质,让平淡乏味甚至残酷无情的生活多了一丝希望与幻想。
本片的时间节点设置为1969年,导演试图用点状叙事手法,把整个年代图景勾连出来,以此反映美国社会时代风云的变迁。平行蒙太奇贯穿影片始终,当红演员与过气演员的对比,使处在新旧交替期的好莱坞得到如实展现;嬉皮士的盛行与牛仔文化的衰落,把往日的追忆与缅怀一点点撩拨开来;新兴童星与没落一代旧星之间的交流,冥冥之中昭示着时代向前发展的必然性。曾经红极一时的西部片主演瑞克,却在开场时就要自寻片源来维持生计。遗留在车上的众多烟头碎屑将其失落心境见微知著地展现,而酗酒后表演忘词的尴尬也让他对着镜子爆发自我争吵式的愤慨,随地吐痰、丢垃圾的恶习让观众对这一人物形象形成自甘堕落的印象。实际上,种种行为动机似乎都在为塑造富有张力的人物弧线而努力铺陈,导演意在强调在时代浪潮裹挟下的明星也难逃宿命,可他仍有一颗不服输的心,他的欢笑与哭泣来自内心的真实感受。尽管生活艰难,却仍在努力争取表演戏份;纵然时过境迁,仍尽力不被时代淘汰。
好莱坞的昔日盛况一去不复返,昆汀却用回忆的方式让我们重温了那段光辉岁月。值得一提的是,导演在复现时代画面感时极其用心,无论是广告牌上《水泥墙中的女人》(当年的一部热播电影),还是餐厅里布光呈现的具有蜡像感的人物,抑或是童星座椅背上的名字,导演的用心良苦可见一斑。也恰是如此逼真的还原,才使受众自然而然地被导演带回到那段好莱坞时光。
影片开场即模仿上世纪60年代末好莱坞的电视节目,随着黑白画面变成彩色画面,画幅的逐渐展开,让我们认识到影像与现实的关系。片中出现的拍戏片场让观众更加理解电影与生活的密切关联,而演员与替身的特殊关系也让我们对于电影的真假若有所思。在《好莱坞往事》中,影史上的多部经典佳作以“元电影”(一种表现电影本身的电影)的方式上演,用迷影瞬间、致敬桥段满足影迷的审美期待。例如,《不可饶恕》《逍遥骑士》《勇破迷魂阵》等片轮番播出。
不得不说,这种方式令影迷们大饱眼福、回味无穷,但是在电影之中观看电影的体验又使我们不得不辩证地认识电影本身。瑞克曾在多年前的片中饰演硬汉形象,使用喷火器灭掉对手,而多年后的现实中他用了当年留存的那把喷火器烧死其中一位暴徒。这种导演有意而为之的情节设置,在让我们沉浸于“影像快感”之余,也开始审视电影这一艺术载体的构成规则。
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这或许就是电影艺术的独特魅力吧。昆汀用《好莱坞往事》这部影片,颠覆了与记忆中不同的1969年,用奇妙的构想再现了好莱坞的黄金时代,亦用“元电影”的方式纪念自己所炽爱的西部片。要言之,《好莱坞往事》无疑来自于昆汀对于电影沉甸甸的爱。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电影学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