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曾　盼

　　“她时代”的来临让女性话题备受关注。近年来，围绕女性成长、生活、奋斗等话题的现实题材影视作品逐年增多，涌现出《都挺好》《下一站是幸福》等爆款剧。今年热播的《谁说我结不了婚》一经上线便引起热议，被誉为“史上最佳日剧改编”。但也有人认为，这其实是贴着独立女性标签的“中年玛丽苏剧”。或许，从这部有争议性的作品中，可以窥见我国婚恋题材剧创作的尺度和态度。

　　人物塑造：真实还是“悬浮”？

　　现实主义题材剧创作难度较大，创作者需要把握时代脉搏、切准受众心理痛点，对生活进行思考和回答，才能塑造出一个个有代入感的人物形象。然而，多数国产剧作者缺乏生活的积淀，对于人性的了解流于表面，认为现实主义就是生活场景的简单复制。而这种对表象的描摹，只会生产出高不成低不就的“悬浮剧”。

　　现实主义题材婚恋剧《谁说我结不了婚》尽管豆瓣评分高达7.1，但高分之下还有另一种声音：人物、情节仍然存在诸多不合理、不真实、不接地气之处。该剧讲述了三名大龄女青年的情感生活和职场奋斗故事，但人物塑造还欠火候：过气女编剧程璐自尊心强，口头禅是“我不是结不了婚，我只是不想结婚”。律师田蕾是一名精英女性，为达目的甚至不惜利用自己的闺蜜程璐。美容院店长丁诗雅独立自信，在一段单方付出的感情中不愿醒来。社会心理学教授魏书儒雅却毒舌，以程璐这类大龄未婚女青年为课题研究对象，主要任务是帮助程璐脱单。

　　客观来论，故事情节推动和人物塑造都缺乏真实感。为体现程璐的独特个性而设计的职场选择，看起来却天真幼稚；剧中毫无编剧、律师、高级美容师等行业的专业呈现，对于女性事业困境的描写流于表象，没有写出实质与核心。相反，剧中人物的生活困境，往往都是被“心灵鸡汤”解决的，看似满屏金句，实则作风老套；貌似很有道理，细品却毫无价值，很难激起情感共鸣——毕竟未触及内里的烟火气仅是一缕烟，很难让观众产生代入感。

　　价值传达：物化女性还是赞颂独立？

　　有观点认为，这是一部看似赞颂独立女性、实则“催婚劝嫁”的作品，传递出“物化女性”的价值观。那么，事实究竟怎样呢？

　　首先，剧名就让大龄女青年们体会到了一种微妙的不适感。《谁说我结不了婚》改编自日剧《我选择了不结婚》，剧名虽几字之差，但相差万里。《我选择了不结婚》讲述了大龄未婚女医生在毒舌日料店主的指导下追求爱情和婚姻，最终选择了不结婚的故事。国产改编版则添加了两名女性角色，加重了对女性友谊的刻画。但多线叙事必然会增加故事讲述和人物塑造的难度，“婚恋+友情+职场”的多重价值传达，会让婚恋主题的传达不那么明晰。

　　其次，男性视角的切入并未对主题传达起到任何正面作用——从某种意义而言，魏书在扮演一个大龄未婚女青年精神导师的角色。这样藉由男性力量推动而非“内生性”改变的女性成长过程，与作品宣扬的独立价值观背道而驰，引发了女性受众的不满。

　　此外，人物前后逻辑的混乱也直接导致了价值传递的混乱——尽管创作者试图塑造出三名独立自信的女性角色，但人物前后依然存在矛盾：自尊心强、心高气傲的程璐对情感大师魏书俯首称臣，将其“擒男法则”视为宝物；精英女性田蕾依靠牺牲闺蜜名誉来给事业铺路，其上位之路不过是利用了闺蜜的女性优势，这在一定程度上也是对男权社会法则的认可。

　　现实题材应回归真实，重新梳理创作逻辑

　　过去几年，涌现出不少现实主义题材影视作品，但内容参差不齐。经过摸索，逐渐开启了以内容为中心的新阶段。在这样的语境下，怎样大刀阔斧地修改，才能持续输出优质作品？

　　要回答这个问题，首先要回归故事本身——现实主义绝非对现实生活的搬运，而是提炼与升华。好故事取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于幽微之处见广阔，于平地之上见深邃。创作者要通过对生活场景的描述，赋予作品深刻的思想发现，而非堆砌空洞华丽的金句、苍白无力的场景。

　　其次要回归人物本身——我们往往习惯以“女强人”之类的标签，来简单粗暴地给人物定性。殊不知，人性复杂并不是某个单薄的标签可以诠释的。此外，人物的真实更是建立在情感真实的基础之上。在不少影视作品中，情感单一让角色显得单薄而缺乏真实性。真实的情感流动，总是多样且变化的。

　　最后要回归制作本身——如何在制作上给予观众真实感，关键在于细节塑造是否到位。今天，太多剧集缺乏细节描写。主人公们生活在千篇一律的都市布景中，做事只有结果而没有过程，剧中人设屡屡崩塌。没有细节的作品难以让观众信服，而细节的呈现包括台词、灯光、道具、服装等等。正是这些，塑造了作品的真实感。

　　紧跟时代，拒绝女性角色脸谱化

　　当下，“她剧集”逐渐进入黄金发展期。同质化作品井喷的背后，是女性群体社会地位、经济实力、消费能力的提升。但事实上，女性剧的播放量、讨论度已现颓势。造成这种局面的主要原因，在于价值传达脱离现实。

　　为迎合女性观众，多数剧集会大肆宣扬独立、自信的女性价值观。从《欢乐颂》《都挺好》到《安家》，尽管“她剧集”一直在进步，但对女性单一化、脸谱化的刻画，在一定意义上加深了社会对女性的刻板印象。比如今年网友自发创作的剧本《淑女的品格》，描述了四个不婚主义大龄女青年间的友谊，她们的标签分别是自在、自律、精致、独立。这个话题，迅速在社交平台上引起热议。紧跟时代发展，倾听受众声音，拒绝脸谱化女性角色，是国产婚恋题材剧改革的关键。

　　接下来，希望创作者眼中，既有平凡与真实的烟火气，也有人间社会的诗与远方；在拨开形形色色的婚恋故事外衣之后，找出隐藏在背后的根与魂。从而，向观众展示出精益求精的艺术追求。（曾　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