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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杜 立
近日,滇剧《马克白夫人》作为北京市第七届当代小剧场戏曲艺术节展演剧目,在西城区繁星戏剧村连演两天。作品取材于莎士比亚的四大悲剧之一《麦克白》。《麦克白》讲述了麦克白夫妇被欲望所蒙蔽,抢夺王位但最终又被推翻,落得凄惨下场的故事。滇剧《马克白夫人》选取其中一部分,创作了一场四十多分钟的独角戏:由于内心无法承受弑君的压力,马克白夫人逐渐疯魔。
滇剧《马克白夫人》以刻画马克白夫人惧人怕鬼、挣扎后悔的心理历程为主,把一颗被权利所蒙蔽但尚存一丝善性的负罪灵魂,展露在舞台上。情节设置方面,该剧与原作《麦克白》相差不大。但作为独角戏,《马克白夫人》将刻画重点放在了主角的心理活动上。这是一出旦角的犯工戏,难度较大,对表演也有着较高的要求。剧中,由著名滇剧演员冯咏梅饰演马克白夫人一角。
在《麦克白》中,麦克白夫人的怂恿,是麦克白弑君而走向深渊的重要推动力。在麦克白还心存犹豫的时候,夫人极力说服他去刺杀王上。麦克白刺杀王上后,夫人就陷入精神错乱的状态中。每天,她都分不清现实与梦境,口中念念有词且不断地擦自己的手。手上的血迹,是麦克白夫人内心恐惧的外化。这一点,在滇剧《马克白夫人》中也有所体现。血迹作为马克白夫人罪行的实证,是悲剧源头的暗喻,既折磨着马克白夫人的心,也表明着所作的恶行无法回头。
剧中,马克白夫人的心理活动经历了四个阶段,从欲望、杀戮、负罪到失常。在她的内心深处,有着对权利的渴望。于是,在丈夫萌生了弑君想法后,她便极力肯定。当丈夫告知自己王上并未断气后,她又给了致命一刀。这一刀,不仅结束了王上的生命,也斩断了马克白夫人的良知。后来,借由王上与父亲形象的重合,在她的心中涌起深深的负罪感。负罪感和人性之恶相互交织,使马克白夫人不堪重负、精神失常,最终猝然倒地,生命结束。
在剧作结构上,编剧徐棻擅用的一个技巧,是无场次的情节安排。这样做的好处,是作品中每一段的情节联系都十分紧密。从马克白夫人惊呼着入场,到丈夫的归来,再到夫妇二人合伙刺杀王上,最后是马克白夫人精神失常,每一段情节都依照马克白夫人的情绪变化来衔接。这样,以闪回的形式,复现了马克白夫人心中的梦魇。呓语般的台词,交代着刺杀事件的前因后果。作品开头,马克白夫人以三句“谁在敲门”登场,音量不断提高,情绪不断推进,营造出一种诡异的气氛。结尾处,再次以敲门声引入,马克白夫人惊呼“鬼来了,鬼来了……”,与开头的情境在心理上有暗合之意,起到了前后呼应的作用。
另外,马克白作为剧中唯一出现的男性角色,没有一句台词,且戴着一个金色面具,遮住了真实样貌。在刚入场时,他便表演了很长一段戏曲程式化动作,凸显英勇之姿。这样做,有两个作用:一是弱化男性形象,将叙事重点放在马克白夫人身上;二是使马克白成了一个符号化的装饰人物。马克白夫人的行为,只有在马克白身上才能建立起来。他的存在,是马克白夫人行为的支撑点。
在莎士比亚的话剧《麦克白》中,麦克白有台词,且与夫人有很多台词互动。从对话中可以看出,麦克白有软弱的一面,刺杀王上这件事他敢想但不敢做,促使他行动的是夫人的一席话。因此,滇剧《马克白夫人》在进行剧作改编时,将男性角色弱化了,而使用更多的笔墨去刻画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
舞台置景,也别出心裁。舞台上无一处真实布景,给演员提供了很大的发挥空间。在马克白夫人经受内心挣扎的时候,巧妙地利用灯光将演员的影子投射到身后的帷幕上,影子与演员形成了两个空间具象。舞台上的剪影是马克白夫人内心的投射,被放大的影子几乎遮盖了演员本身,暗示着马克白夫人终将被内心的欲望所吞噬。在最后一个片段中,马克白夫人经受不住内心的煎熬而轰然倒地。舞台上的灯光逐渐熄灭,侍女们从各方慢慢走出,围绕在马克白夫人一旁。幕后帮腔响起,点明了马克白夫人的悲惨结局和罪恶源头。
舞台上的马克白夫人挣扎、恐惧、悔恨,不断地用行为去实现自己的野心,但终被野心所吞噬。人物的一举一动,都渗透着关乎权利、人性的思索。滇剧《马克白夫人》以中国化的方式演绎了西方的戏剧经典,让作品焕发出新的艺术魅力;以独角戏的结构方式,去关注人物的内心世界,剖析行为背后的原因,挖掘特定情境中的人物行为动机,使得戏剧情节颇具思辨意味、哲理意义。
(作者系中国艺术研究院戏剧戏曲学专业2019级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