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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许阳莎
读《木兰结婚》的体验是酣畅淋漓的。虽然是非虚构写作,但作者胡卉对叙事材料剪切、拼接的功夫炉火纯青、引人入胜,她是一个技巧高超的讲故事者。在她笔下,15个真实的女性故事像荧幕上脱离创作者而独立获得叙事生命的戏剧,是如此牵动人心。畅快之余,又是沉重的、五味杂陈的,令人久久不能忘怀。
《木兰结婚》胡卉 著 中国工人出版社出版
《木兰结婚》里的15个故事,不仅是胡卉对女性的书写,更是对故人的书写,这种写法让我频频想起蔡崇达的《皮囊》——小镇里共度相似童年长大的发小们,因为许多当时看起来并不起眼的微小事件,命运就此殊途。但胡卉的写法令人惊喜的地方在于,她既没有采用一种对比或自省的姿态在写作,也没有站在“幸存者”的角度居高临下地假意关怀,没有介入式地冒犯,更没有用文字轻佻地将那些幽暗隐秘的真实包装成廉价煽情的地摊故事。这是一种难得的克制。胡卉完全进入到了她笔下的女性生命中,成为她们温柔又坚定的声带,让那些原本可能会被历史车轮声所淹没的微弱呢喃、那些时代洪流中沉默群体的艰难喘息,被我们听见,被世界听见。
《木兰结婚》里的女性故事大多是令人扼腕的。她们之中的有些人拥有令人艳羡的童年,本该水到渠成地迎来顺遂平安的人生,却在中途拐进了谁也意想不到的命运岔路;也有的在挫折和冲击中实现精神突围,在平凡的日常生活中和被规定的人生秩序里活出了微茫的光明,实现了破釜沉舟式的自我救赎;也有的看似拥有光明的四平八稳的人生,却深藏不可言说的隐秘痛楚,光鲜的外表之下早已是腐朽的败絮;更有一些难以定义的沉重生命……
她们都有名有姓,有血有肉。她们并不全都无辜,但她们都可怜可叹。她们在个体与时代共生的命运里横冲直撞,承受时代变迁和社会转型的隐痛,承受匮乏与不幸,承受无常和虚妄。胡卉这样经过她们,书写她们,让她们的生命不再是雁过无声的黑白默剧,不再是独自腐朽的无名星球。留下痕迹,这或许就是叙述最大的意义。
胡卉用这样的理解和包容去写作,去探究人性中那些幽暗的角落、那些混沌不清的褶皱、那些不易捕捉的碎片,把真实故事写出了小说的质感。这样的故事不只是好读而已。她以女性作家的细腻、直觉、温柔和善良,以她对女性生命体验的深切共情和感触,持续不断地震颤、发声,让我们听到的人为之驻足、叹息,让女性共有的困境和命运在文学意义上被接通。
木兰们的明天会更好吗?好在,故事写作者并不是上帝,对我们来说,故事的结局已定,但对故事里的她们而言,未来是敞开的、无限的。“她要过自己的更加真实丰富的生活,哪怕它包含了真实的辛劳和丰富的痛苦”,她们仍然可能依靠日渐强大的自我认知和扎根大地的辛勤努力,重新寻回获得幸福的能力。到那时,故事的意义或许隐退,但历史已经被改变——这也是《木兰结婚》予我们的柳暗花明的承诺。正像封面所呈现的视觉感受,深重的绿色是她们原本生命的底色,但红色、金色,喜悦与光明,尊严与人性,在内部闪闪发光,将冲破所有现实的和虚妄的女性的藩篱,指向高高的蓝天。(许阳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