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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霍雯
中国人很早就形成了特定的时间观念,《说文》曰:“时,四时也。”《礼记·孔子闲居》也云:“天有四时,春秋冬夏。”它既可以如《淮南子·本经训》所载“四时者,春生夏长,秋收冬藏,取予有节,出入有时,开阖张歙,不失其叙,喜怒刚柔,不离其理”,春夏秋冬四时代换;又可以如《左传·昭公元年》所言“君子有四时,朝以听政,昼以访问,夕以修令,夜以安身”,一日之间也分朝、昼、夕、夜。从古至今,文人雅士往往以绘画描摹四季时令,留下了中国人对时令生活的理想与写真。
《夏》(版画)古元绘
四时观念的艺术呈现
“四时”之分是中国人日常行事的主要时间线索。在这样的文化语境中,“四时”绘画成为古人情感倾诉、借物抒情的选择。
《荆楚岁时记》中记载“正月一日,是三元之日也。……帖画鸡,或斫镂五采集土鸡于户上,悬苇索于其上,插桃符其傍,百鬼畏之。”可见,魏晋时期已有时令绘画出现。随着经济繁荣和市井文化的兴起,自唐宋始,中国古代绘画中便多以“四时”为题。《唐朝名画录》中有王宰于兴善寺画“四时屏风”的记载,《图画见闻志》中亦提到刁光胤画“四时花鸟”、李成画“四时山水”。到了明代,文震亨《长物志》中的《悬画月令》更是详述了每个时节适宜悬挂的绘画题材。可见,古人装点生活也注重应时、应景。
唐宋到元明间,几乎凡属重要时令都有绘画相匹配,出现了《岁朝图》《三羊开泰图》《春牛图》《午瑞图》《消夏图》《七夕图》《九九消寒图》等众多时令画作。
元代宫廷画师刘贯道的《消夏图》就是一幅栩栩如生的古人避暑场景。画中一文士赤裸上身背倚隐囊于榻上,卧榻后方置一方案,案上摆放茶事、书事所需,案侧有一个四足小几,上面放着冰盘,冰盘盛夏果数枚,点明消夏的主题。有趣的是,卧榻后立着一架屏风,屏风也是一位士大夫,神色安然,身后还有一座描绘山川风景的小屏风。作者借用“重屏”将三幅画面融为“画中画”,为后人研究提供翔实的图像资料的同时,也体现了画家的奇巧构思。
到了清代,汉地传统中的时令绘画对宫廷生活产生了很大影响,时令画作传世颇多,藏于台北故宫博物院的《清院画十二月令图》便是其中的代表。全图共12幅作品,画面中的景观既有中式园林建筑,又有西式亭台楼阁,通过12个月的不同景象和随时令节气而开展的人文活动,记录了乾隆时期宫廷生活的内容和对岁时节俗的审美理想。
岁时表达的当代气象
在当代,时令绘画不仅是人们生活的记录和审美的表达,也肩负着传承岁时文化的使命。例如在二十四节气申遗过程中,申遗团队为了让联合国的评委能够简明扼要且不失意蕴地了解其丰富内涵,使用画家林帝浣用传统中国画中的虫草小品和折枝花卉等内容表现节气意象、以毛笔勾勒的古典水墨风“二十四节气图”助力申遗,取得了很好的效果。最终,中国“二十四节气”在2016年被正式列入联合国教科文组织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
民俗学家钟敬文曾经写道:“有的风俗过时了,有的则成为生活前进的障碍物,而应时需要的新风俗也在迅速抽芽长叶。”时令风俗在传承的同时也会适应当下生活产生流变。
还有画家借用现代技术,让更多人透过时令风俗画感受传统习俗。成都画家“典婆婆”陈典,将节令中许多不经意的细节表现出来:腊八喝粥、小满养蚕、大暑食苦味……她进一步用软件将图片转换格式,让画中人都“动”起来,微微眨眼、轻轻挥手、浅浅微笑,使得那些时令节俗和生活细节变得异常生动,在承载厚重文化的同时处处透露着亲切和轻松。
也有创作者通过绘本的形式,对传统时令文化进行不同视角的转译与呈现,出现了《这就是二十四节气》《藏在地图里的二十四节气》《故宫里的二十四节气立体绘本》《我们的一年》《刘兴诗爷爷给孩子讲四时之美》等众多优秀绘本作品。此外,时令节气还作为美化生活环境的墙绘,出现在许多城市和乡村街头。
无论是用水墨的方式留住民间智慧,用简笔画的形式记录生活点滴,还是通过绘本传递节气知识,都是“笔墨当随时代”的践行。
时令风俗画犹如一面镜子,通过观察、解读、绘画的方式,记录和阐释当下的民俗事象,描绘了在社会发展中的“民俗生活场”。画中不仅富有民俗文化知识,还饱含了对当下日常生活的关注和热爱。这样的画作既是对中国传统风俗画的传承,也是源于文化自觉的创作。在时令风俗画创作的实践中,当时、当下的事象都可能成为民俗流变的一部分,时令节俗也会随着时代的变化共同生长,为岁时的流转带来艺术表达的当代气象。(霍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