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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廖 阳
十年前,旅欧多年的和慧首次登台国家大剧院,一部《假面舞会》满足了中国乐迷翘首以待多年的聆听夙愿。
十年后,这位用实力征服西方的“好声音”重返国家大剧院,将以2022-23乐季驻院艺术家的身份,主演两套音乐会、一部歌剧。
9月16日的乐季开幕音乐会,和慧原计划和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合作《蝴蝶夫人》选段,因疫情无法成行,预计重新定档明年5月;11月,和慧将主演国家大剧院版《托斯卡》;明年4月,和慧还将和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联手演绎普契尼和瓦格纳的歌剧片段。
“驻院艺术家的身份是对我25年职业生涯的一个肯定,很荣幸!”和慧兴奋地说。
“要让观众流泪,不是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阿依达》《托斯卡》《蝴蝶夫人》是和慧驰骋国际舞台的三张金字招牌,也是她受邀演出最频繁的歌剧剧目,其中,《蝴蝶夫人》已经演了192场。
“一位既温柔又刚烈的东方女子。”和慧形容,蝴蝶夫人是典型的东方角色,普契尼的写法却很意大利,她要跨越文化的藩篱,用意大利式的声音去演绎。
和慧还要抓住蝴蝶夫人性格里的两面性:第一幕的她温柔、可爱、纯洁,对爱情欢欣雀跃;第二幕、第三幕,空守闺房三年等来的却是背弃,固执、刚烈、决绝的她,最终挥刀自尽。
“东方文化里有从一而终的爱情观,所以她最后走到了自杀这一步。”西方人很难理解何为“玉碎”,但文化相通的东方人很容易共情,这也是和慧在一张东方的脸之外,演出蝴蝶夫人的独到优势。
“这部歌剧就是女高音的‘马拉松’,连唱三个小时,分配力量、冷静控制非常重要。”在世界最顶级的歌剧院,和慧都留下过《蝴蝶夫人》的足迹,而在无数歌唱家梦想的舞台——纽约大都会歌剧院,她连续三度受邀主演,2019年甚至一口气唱了10场。
这版《蝴蝶夫人》由英国电影导演安东尼·明格拉执导,喜欢《英国病人》的观众对他一定不陌生。来自香港的妻子钟爱王家卫,这位中国女婿对东方文化的理解也有别于西方导演。灯笼、剪纸、木偶、屏风……浓郁的东方情调让美国观众如痴如醉,演出一票难求,甚至挽救了大都会歌剧院,一扫此前的颓靡。
“非常精美!”2019年深秋,为唱《蝴蝶夫人》,和慧在纽约待了两个多月。为防疲劳或生病,大都会歌剧院特地配了三个候补女高音,结果她从头唱到尾,一个人顶下来10场,场场掌声如雷。
普契尼不仅是歌剧音乐的色彩大师,也是一位打磨悲剧的高手,2003年在法国波尔多首演《蝴蝶夫人》时,和慧情难自已,从排练开始就流泪。演出结束后,当地乐评评价,“一个中国人让波尔多的剧院着火了”。
自此,和慧总是含泪唱完《蝴蝶夫人》,演到120场后,她发现演员流泪没有意义,开始克制眼泪、控制情绪,专注于用声音去打动观众,“观众看不见你流泪,而且会干扰你的声音,你要让观众流泪,而不是自己感动得一塌糊涂。”
明年5月,在音乐总监吕嘉和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的搭台下,和慧将使出看家本领,演唱《蝴蝶夫人》里的高光片段,既有蝴蝶夫人和平克尔顿的多首二重唱,也有那些像美酒一样的咏叹调,蝴蝶夫人坚信平克尔顿会归来与她幸福重逢的《晴朗的一天》亦在演出之列。
2021年北京新年音乐会,和慧与吕嘉执棒的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合作
和慧与吕嘉有着持续多年的友谊
“这是一部‘话剧式’的歌剧,戏要演出来”
《托斯卡》是普契尼的又一部著名悲剧。和蝴蝶夫人相反,托斯卡是纯意大利式的角色,和慧要摆脱东方人的肢体语言,摇身一变,成为一个地道的意大利女子。
“这是一部‘话剧式’的歌剧,表演是重头戏。每一个唱词、每一个动作都有它的意思,戏要演出来。”和慧总结,要想演好托斯卡,不光要有漂亮的唱功,还要有出色的演技,是一种双重的考验。
2021年10月在德国汉堡国家歌剧院,和慧演出了职业生涯里的第100场《托斯卡》。有意思的是,这也是她在“歌剧之乡”意大利一战成名的首部歌剧。
那是2002年在意大利帕尔马皇家歌剧院,和慧被安排进了《托斯卡》B组。演出前一天,她去观摩A组的首演,发现观众对男中音的表演和声音都不买账,不断有人起哄,看得她心惊胆战。
第二天就要上台了,怎么办?“托斯卡是歌剧女神,而卡拉斯是我最崇拜的女高音,我突然找到了支点,我不是在演托斯卡,我是在演卡拉斯。”和慧就这样找到了缓解紧张的一把钥匙,模仿着卡拉斯的举手投足,很快进入了角色。
演出当晚,观众出奇安静,当她唱完《为艺术,为爱情》,意大利的歌剧大门被敲开了。意大利歌剧观众出了名的专业和挑剔,征服了他们,就等于征服了世界歌剧观众。
20年后,和慧将挑战国家大剧院版《托斯卡》,一口气唱三场。这是她首次在国内演出全本《托斯卡》,也是国家大剧院时隔10年首度复排这部歌剧。
这个版本诞生于2011年。倾斜的教堂、巨大的米凯勒天使雕像……意大利金牌歌剧导演强卡洛·德·莫纳科用电影化的手段,在舞台上制造了奇观,将这部歌剧的戏剧张力拉满。以往的制作,托斯卡多是背对观众从高空跳下,但在这里,托斯卡从5米高的天使肩头纵身一跃,让观众直面托斯卡为爱殉情的悲剧。
歌剧舞台上盛演着各式各样的悲剧,这些年,和慧演过很多撕心裂肺的悲剧,大部分女主角最后都死了,“活在角色里那么多年,你说对你完全没有影响,不现实,但我会尽量把舞台和生活分开。”
每次演出,对和慧来说都像竞技体育,都要拿出最高水准。熟练掌握西方语言,深入了解西方文化,是她制胜的秘诀。
“大多数歌剧角色与亚洲面孔的确相违背。但是,当你在舞台上张开嘴,观众不会考虑你的国籍,只会计较你的声音是否符合音乐特点,你的演绎是否感动了他们。”她说,如果说学歌剧有什么捷径,一定是学语言,尽量让它成为自己的第二语言,唱出来的意思要绝对正确,味道要绝对正宗。
和慧参演国家大剧院版《假面舞会》
和慧参演国家大剧院版《阿依达》
“他们有更强的合作意识、更快的反应能力”
每一个女高音都有各自的定位,和慧是抒情戏剧女高音,大气中藏着细腻,激情中又不失柔情,演唱威尔第、普契尼的歌剧具有天然优势,而她那些最拿手的剧目,都在国家大剧院留下了印记。
2012年,国家大剧院版《假面舞会》首演,和慧成为全场焦点——这是和慧旅欧十年后,首次在国内演绎整本歌剧,也是中国乐迷期盼多年的首次回归。两年后,和慧又为了国家大剧院版《游吟诗人》归来。
威尔第歌剧的巅峰之作《阿依达》又为双方的合作划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2012年,国家大剧院和日本新国立剧场联合制作音乐会版《阿依达》,和慧加盟了东京和北京的两轮演出。2015年,国家大剧院版《阿依达》横空出世,指挥大师祖宾·梅塔钦点和慧当女一号,在他眼里,和慧不仅技术出色,意大利语也流利,又是在北京演出,自然是不二人选。
《阿依达》首演当晚,观众的热情几乎掀翻屋顶。谢幕时,和慧弯腰抓起一把舞台上的黄沙,深情一吻,“作为中国走出去的歌唱家,能回到祖国,演唱我最拿手的作品,真的激动!”
短短十几年,国家大剧院已经排演了80多部歌剧,这张华丽的成绩单让和慧啧啧称奇。除了世界一流的制作班底、演出团队,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的现场演奏,也给她留下深刻印象。
作为国内鲜有的一支纵贯歌剧和交响领域的乐团,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自2010年成立,便坚持两条腿走路:深度参与歌剧制作、歌剧演出,同时在交响领域不断深耕细作。
“和单纯以交响乐为主的乐团相比,他们显然在音乐上更全面,对歌剧艺术当然更有心得,和歌唱家的配合度更好,有更强的合作意识,更快的反应能力。”和慧说,这对指挥也是很大的考验,“吕嘉的音乐感觉非常好,他能很好地调动歌唱家和乐团的情绪,很敏感地抓住歌唱家需要的细节和速度。”
和慧与吕嘉的缘分可以追溯到2005年。这一年,和慧首次登上世界最大的露天歌剧舞台——维罗纳圆形剧场,首演歌剧《图兰朵》(饰柳儿),时任维罗纳国家歌剧院艺术总监的吕嘉是现场的指挥,他也是第一个在意大利歌剧院当总监的中国人。
十年前,吕嘉放下欧洲的一切回国,在2012年的新春音乐会上首次以国家大剧院管弦乐团首席指挥的身份登台,从此带领这支“两栖乐团”演了30余部歌剧。也是2012年,和慧从欧洲归国,首次演出国家大剧院制作的《假面舞会》,从此成为这座艺术殿堂的常客。十年来,两位在不同航道发光的歌剧人,共同见证了歌剧在中国的腾飞。
对和慧来说,唱歌剧就像跑马拉松,她一不小心跑了25年,早已习惯了拖着行李箱满世界飞。最近几年,这位“歌剧女超人”回国演出的频率更高了,中国观众见到她的机会也更多了,“歌剧是一种眼睛能看见、耳朵能听见的美,我希望把歌剧艺术带给更多中国观众。”(廖 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