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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许 旸
“文学评论写给谁看?是作家还是读者?”最近在上海思南文学之家有场“特殊”的读书会——《思南文学选刊》副主编方岩,与两位经济学人跨界谈文学。“不请同行是有意为之。现在我强烈感觉到,谈论文学时,首先要想到文学与日常生活的关系,文学不应该只是囿于文学圈或文学专业的人谈。希望其他专业或多元知识构成的人加入谈论文学,重新激活文学的驱动力。”
“如果跳开专业壁垒看文学评论,或许会发现,所谓评论只是时代景观大屏上飘过的一行行弹幕。”青年批评家方岩的这番话引发了业内热议。随着时代发展、其他知识体系的兴盛,一些附加在文学上的功能逐渐被剥落淘汰,文学如何和其他学科或人文知识竞争?“如果文本缺乏说服力或局限于小圈子,文学评论的没落是必然的。”只有打破“专业壁垒”,才能吸引多元知识背景的人参与进来。
文学评论是时代景观大屏上飘过的“弹幕”?
“过去40年来全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而且我们仍处于剧烈变动之中。ChatGPT等人工智能发展热潮下,我们对文学写作评论的思考维度也需要升级迭代。”《经济学人·商论》总编辑吴晨观察发现,身处复杂快节奏世界,个体经验和圈层都是有限的,跨学科的知识体系积累、较为庞杂的阅读兴趣,有助于对文学批评对象保持多元开放视角,从而产生更多讨论空间,而不是困在一个圈层里。
比如,几十年前文学批评家可能特别“小清新”,但如今做文学批评和做经济学商业研究一样,应具有很强的社会责任感。“城镇化发展趋势、经济运行逻辑、社会发展背后动力、人口结构带来的挑战等,这些对世界的认知需要融入对文学作品的评价,这样的文字才更有血有肉,涌动着时代现场的热度与人文关怀。”吴晨说。方岩举例说,身边一些朋友纷纷重温19世纪小说,重新讨论托尔斯泰到底好在哪,“你会发现托尔斯泰当年的小说事无巨细,提供了大量历史细节和生活细节,能够支撑我们的生活判断,同时他的文本里还留有大量空间,是我们用人文社科知识所涵盖不了的。”
在人人皆可批评的时代,文学评论似乎可以比作“弹幕”;而人们观看视频时,一条弹幕并不比另一条拥有更多特权。身处“大众点评”的“弹幕时代”,上海财经大学副教授梁捷提到,文学本身的定义在持续刷新重塑,文学评论正逐渐“去专业化”——“既不仰视、也不俯视,文学评论更是一种表达方式与情感出口”。他鼓励更多人用不同学科视角、文体探索介入文学评论现场。“如何保持开放性、批判性甚至挑衅性的态度,给文学批评注入一些新东西?”
给文学“祛魅”,某种程度也是“解围”
有声音认为,文学评论陷入“越写越不好写,越写越凑”的尴尬局面,有时人们说文学评论失去了读者,但该埋怨的不是读者,而要反省文学生态本身出了什么问题,作家或评论家是不是也有怠惰、荒废、惯性滑行的情况?某种程度上,给文学“祛魅”,其实也是在“解围”。
“从职业和学术训练来讲,一开始我们被培训的目标的确是写给同行、写给作家看。如何在写作中去掉一些拗口或容易迷惑人的专业表达,又不损害思想和意义,这是对一个人写作功底的训练,也是突破。如果有一天我写出一篇评论,在不使用大量专业词汇的情况下,同行看了觉得好,读者看了也觉得很好,说明写作能力上了一个台阶。这是我要努力的方向。”方岩近期推出评论精选集《文学青年编年史》,所收文章涵盖近年重要长篇,如《考工记》《朝霞》《山本》《雾行者》等,呈现了文学青年的十年精神漫游图景。他在写作中格外注意调和“学院派写作”风格与更广泛普通读者阅读需求之间的边界,希望能真正捕捉到一代人的情绪。
“我们到底把文学视作什么?比较狭隘的理解就像一段时间里对‘文学青年’的标签,好像给人阅世不深、比较稚嫩的感觉。其实每个人面对文本,有自己的阅历、学术背景、工作经历等与文本发生‘勾兑’,形成了各自独特的感受。”吴晨谈到,“破圈”时代需要召唤不同视角下形成的文本认知。
更多评论家意识到,在事物联系越来越紧密复杂的时代,任何局限于单一学科的评价体系或依赖知识内部的小圈子精神生产,都是“一种洋洋自得、故步自封”。“破壁”意味着以文学宽泛的载体容纳更多可能性,需要作家评论家走出自我封闭的生活圈、唯我独尊的“意义圈”和孤芳自赏的“趣味圈”,深入日新月异的社会生活。(许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