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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范 昕
中国水墨发展到今天,需要新的艺术表达。然而让业内有些忧心的是,近年来流行的新水墨、当代水墨、实验水墨等概念,很多时候冲淡了中国艺术的内涵。有的不过是在题材上“泼皮”一些,却并没有探入艺术本体深层的问题。今天的水墨创新何以不再“跑偏”?
近期接连亮相申城的两个大展——上海海派艺术馆的“江山·人民”新时代中国画学术邀请展和上海中国画院美术馆的“树与石:上海中国画院当代水墨邀请展”,以不同的实践路径聚焦中国水墨的创新。前者特邀中国美术馆研究部主任、研究馆员裔萼作为策展人,呈现全国视野,后者由有着深厚积淀的权威中国书画创研机构主导,给出了不同面向的探索。
时代呼唤中国水墨艺术的全新表达
水墨创新的紧迫性,越来越引起业内的重视。81岁的上海中国画院画师杨正新指出:“中国画要让年轻人喜欢,才能传承和发展,也才谈得上有时代性。”申城正在举办的两个大展,汇集了丰富的水墨创新案例,作品或在水墨中注入现代思想、观念、情感、审美等,或让水墨向材料、色彩、形式、构成、精神内蕴等维度展开。
参与“江山·人民”展的30位艺术家中,70岁以上的名家占了相当比重。他们的画非但没有予人老套的感觉,反倒比很多年轻画家的作品更有朝气。例如,《赤水河畔丙安镇》是陈家泠80岁高龄时的创作,将传统青绿和现代水墨相结合,尽显对于传统笔墨和现代构成的独到认识,以五联画构成长卷式开阔全景。在77岁的刘巨德笔下,东方的生命哲学和西方的形式美感交汇,奏响梦与诗的乐章,他以《骆驼草》《金色童年》将传统的写意精神融入抽象化形式,表达自己刻骨铭心的故园之思。
跳出笔墨程式,甚至跳出国画样式,“树与石”展以九位艺术家历经多年堪称成熟的实践,让人们进一步看到水墨艺术的多样化面貌。例如,影像水墨是蔡广斌颇有辨识度的探索成果。他的《中国山》系列,降低了传统水墨中的笔墨因素,而以相纸般的效果强化了观看者的联想,画面似山形的极简形态奇幻又简约,朦胧又神秘,颇具东方美感。王天德以烟烫、香烫的手法打开了中国传统绘画走向现代性的另一种路径。他的《林泉问道》《平山读碑图》等作品,远看如传统水墨山水图,近看画面的斑驳透出秘密,那是一层烫画叠加一层水墨画所形成的错位效果,并且,拼接了历史碑石的拓印,将历史内容注入当代水墨。
以传统作为基石的创新才能走向世界
尽管“江山·人民”展与“树与石”展呈现的水墨创新样本甚至路径并不一致,两者却在这一点上达成了共识:今天,中国水墨的创新,需要既让当代的人们感觉具有时代感,内涵上又接续中国的传统。显然,这种兼顾也带来了创新的难点。
过去很长一段时间,水墨创新频频“脱轨”。一些艺术家热衷于将水墨与西方现代、后现代的观念、手法相结合,其实不过是将水墨褪化为一种工具,一种艺术表现的媒介材料。在这些作品中,不见艺术家的传统功底,更看不到作品气韵生动的东方境界,仿佛与水墨承载的中国文化无关甚至割裂开来。
“树与石”展俨然是对这类“跑偏”了的水墨创新的一次清醒审视。其策展人、上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教授彭莱告诉记者,展览挑选的艺术家均有深厚的传统功底,绝大多数是国画科班出身。他们的作品通过对笔墨传统的反思、对语言形式的转换,比如材料、图像与中国文化的关联,更好地反映了水墨艺术作为一种中国文化、中国精神符号的内涵。这也应当成为值得鼓励的水墨艺术探索方向。有意思的是,展览名称“树与石”,正是古代中国山水画的重要局部,代表着笔墨传统的形成,它们在萌生之初同样是革新精神的象征。所有展品均绕不开“树石”图像这一原点,呈现将水墨艺术传统与当代相连接之后的新书写。
“只有在继承的基础上去突破,中国画才有不是走向西方,而是走向世界的可能性。”艺术评论家毛时安如是说。所谓继承,需要今天的艺术家沉下心来细细揣摩中国传统文化的内涵。上海大学上海美术学院特聘教授、上海中国画院画师萧海春表示,传统中国画的形成,不仅仅是画一张画,还包括画外之道。例如画好山水,即需要持有林泉之心,通过与自然的交流,让自己的内心空澄纯净,才能看到本真。这也意味着,艺术家从事水墨创新时的继承,是一种融入自己对中国传统文化理解的继承,超越表面的笔墨程式而直指精神内涵。
“国画其实一直在往前走。回看扬州画派或海派绘画,其形成之时也曾惊世骇俗、饱受争议。”彭莱直言。业内认为,在有了传统作为基石之后,水墨创新,胆子不妨大一些,以开放包容的姿态去吸纳新的技术、媒材,亦不必执着于“笔+墨”的狭义概念,以“泼”“撞”“拼”“贴”“洒”等多样方式突破原有边界。诚如杨正新所言:“守正创新,守是基础,创才是标杆。创的高度决定了画家的成就。”
好的艺术展览,意义不仅仅停留在展示层面,也不仅仅满足于佳作云集。业内期待这样的展览能够给当下中国水墨的创新留下一些思考,甚至能够具有一定的前瞻性,启引未来一段时间艺术创作的发展方向。(范 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