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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田纪茹
与花朵有关的诗歌汗牛充栋,而这些诗歌,不管是英国19世纪诗人华兹华斯《水仙》中所写的“于是我的心便涨满幸福,和水仙一同翩翩起舞”,还是我国宋代女诗人李清照笔下“风住尘香花已尽,日晚倦梳头。物是人非事事休,欲语泪先流”,都烛照出人类移情入花的传统。由此可知,花朵早已不单是植物学中的符号,而是人类情感抒发的具象表征。在新书《花之语:英国古典版画里的花草秘事》(以下简称《花之语》)中,作者博览古今、引经据典,讲述了那些鲜为人知的花草趣事。该书上半部分详细书写了24种花卉的历史传说,以及与之相关的文艺作品和名人轶事;下半部分则简要介绍了另外136种花卉的花容花姿。读罢不由感叹:尽管东西方文化差异悬殊,同株花朵却蕴含着相似的文化意象,唤起人类共通的情感起伏。
《花之语》中介绍的第一种花便是山茶花。纵览历史的轴线,我们能够洞悉花朵意象的发轫与传承的脉络。山茶花于1689年从中国被带往英国,彼时它仅仅只是一株普通的植物。到了19世纪,法国作家小仲马的《茶花女》为它构建出象征凄美爱情的内核。自此,山茶花逐渐成为人类情感表达的暗喻。法国设计师可可·香奈儿便深受《茶花女》中山茶花喻指的影响。她所爱之人与别人结婚,并最终葬身于车祸,这段无法修成正果的爱情宛若《茶花女》故事的翻版。后来,山茶花成为香奈儿产品的标志,用以纪念她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犬蔷薇(野玫瑰)是《花之语》介绍的另一种让人动情的花。犬蔷薇与女性力量同频共振。英国都铎王朝的最后一位女王伊丽莎白一世最喜欢的花就是白色野蔷薇,这给蔷薇花绘就了独立自强、巾帼不让须眉的底色。在随后的19世纪,英国著名女作家艾米丽·勃朗特在诗歌《爱情与友谊》中将友谊比作野玫瑰,盛赞了友谊之于人生的重要性。这种对友谊的赞颂在她小说《呼啸山庄》中再次得到印证。主人公凯瑟琳与希斯克里夫之间摧枯拉朽、充满激情的爱情与友情,同样也是艾米丽自身情感态度的折射。在英国历史上,这些杰出女性将情感倾注于蔷薇花中,彰显了女性力量与蔷薇花的联结。作者在《花之语》中写道:“她们像极了她们喜欢的犬蔷薇——自由生长,用暗香袭人,妖娆于每一个清晨和黄昏;看似娇艳羸弱,却拥有足以保护自己的锋芒。”
在共时的轴线上,花朵的意象也出现了巧妙的重合。在希腊神话中,希腊仙女派俄尼亚和太阳神阿波罗相爱,遭到阿芙洛狄特的怨恨,阿芙洛狄特把她变成了一朵芍药。这一传说暗含相爱之人无法厮守之意。而在我国古代,芍药也被称作“将离”。在《诗经》中,男女互赠芍药以表惜别之情:“维士与女,伊其相谑,赠之以芍药。”离别时以芍药相赠,如折柳一般,表达相爱之人的分离之痛。此外,芍药治病疗愈的功效也让它在中西方文化中预示着吉兆。《花之语》提供了关于芍药来历的另一个传说:希腊医师佩恩用芍药治好了冥王的顽疾,结果遭到了老师阿斯克勒庇俄斯的妒忌。为了保护佩恩免遭他老师的毒害,宙斯将他变成了一株芍药。因此,在西方人看来,芍药不仅有着治病的功效,还能够与恶魔抗衡。而在我国古代,芍药也能为人们带来福音。如纪昀在《阅微草堂笔记》中写道:“乃知此花为瑞兆,如扬州芍药,偶开金带围也,”这段话反映了我国古人对芍药美好寓意的想象。
《花之语》呈现了花朵的时空旅行,这种旅行是文化的多重演绎与生成的过程。在这一过程中,我们看到,人类的情感及其表征方式可谓一脉相连。“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花朵的语言在历时和共时处的交汇,让人看到不同文化之间的对话和熔铸。(田纪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