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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鲍 磊
《幻海》是我的第三部长篇小说,在写完初稿的二〇二二年夏初,我四十岁整。我带着它,去往鲁迅文学院高研班学习,作为提交的研讨作业,在长篇小说组,认真地读着同学们的创作,也耐心倾听他们对于这部小说的声音。每位创作者与他的文字功能,是全然不同的。从去年秋天毕业到今年春天,时间又过去大半年,当我回过头重新审读并试着调整这些文字的时候,我发现,缓慢、黏腻、湿漉漉,然后停下来让一些与我有过同样困顿的人稍微思索片刻,再继续勇敢、坚定地上路,治愈,或许就是它的功能之一。
所以,《幻海》它离心很近。
我想,正是因为调用了大量真实的生命经验,所以在写的时候第一次感觉到“累心”。城市中扑面而来的风景,遇见的形形色色的人,十余年做旅游编辑行走的近二十个国家,心底所泛起的种种涟漪……都向我这个漂泊无根的蒙古族写作者,提供了宝贵的创作素材。虽然我也很想写一写传统题材下的内蒙古牧区故事与牧民生活,除了现阶段积累不够之外,这十六年远走他乡的个人经历,一直在心底召唤着我:快把这些年的内心摆动,趁着青春即将不再的尾巴,通过一个相对靠近心灵的故事脉络,做一个了结吧。因此,这本书向内走,往心里面走。让心回到安静的状态,也是它非常重要的一个功能。
我在写《幻海》时,感觉身体像是开启了“自动飞行模式”。模糊的情节、句子、字词在脑海自动浮现,然后像血管里流淌的红细胞,悄无声息地在身体上流下窜。我比较倾向弗吉尼亚·伍尔芙的观点,文学就像是提着一盏灯,把房间里早就存在的东西,一一照亮。我觉得每个人都能写作,尤其是写长篇小说。可以带着自己的直觉,写自己对于生活与世界的看法。
曾经在一本书后面策划编辑与作者的对谈文本里读道:“小说艺术性在阅读市场和文学圈内,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大家只想看一个作家写故事,而且得是大部分人能理解的那个世界发生的故事。”我想自己,也不是那种只把小说当作讲故事的创作者。最初在脑中设定时,是想写一部跟之前不太一样的结构,它应该有许多互相交错在一起的情节,而非大段显得整齐划一的单向叙事。它很蒙太奇,有电影般的质感。人物在前面先一一亮相,后面则让他们跨越时空,甚至在一种奇幻般的“森林”,或是弯弯绕绕的“迷宫”,再度相遇。所有想说的话,都借由故事人物的言行、心理状态,一一写出来。写到后面,调动直觉,似乎就成为这部长篇小说的任务本身。
通过《幻海》,我想呈现——个体的存在,放置于浩瀚的宇宙时空,根本就渺小到不行,有其必然性,却又很难解释清楚,种种矛盾与二律背反叠加在一起,合理之中暗含着许多悖论状态的故事。于是“我”,借用小说男主人公廖一凯之身,选择用一种柔软,甚至有些儒、释意味的文字,试着来表述自己一番不成熟的时空观。
这部虚构小说,所有人物参与的故事性,他(她)们许许多多的走势,如今我回头再看,很像是一种软体的拟态章鱼——确定,又不确定;不确定,又确定。实相里,有虚;虚空中,又有很真实的东西存在。这本小书,看似涉及情、仇、爱、恨,写了成年人,尤其是知识分子善、恶、美、丑的心灵世界,其实,它更像是一部只有成年人才能够读懂的“童话”。文本里的状态占比很多——行进中的状态,停滞中的状态,反刍中的状态。状态是我想通过这次探索着重突出的。
一段岁月,化成一部小说。一部小说,陪你一段岁月。在写了两年半后,《幻海》有幸入选了中国作协2023年度“筑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中国少数民族文学之星丛书”项目。我想,总有心情是没有及时写出来的,以及忘记写出来的。在这部长篇小说之后,我将不会再轻易碰触情爱主题,我也更希望自己能够在这本书里,将迈进中年所感受到的困惑,相对一一厘清。然而我深知,困顿,无论在哪个年龄段,都将是持续一生,需要勇敢面对与处理它的人生课题之一吧。(鲍 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