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莺

　　优质的故事总会被不断续写、改编、扩写。当前，优质故事内容的定义被不断延展，小众的故事内容、艺术化先锋性的表现形式、难度较大的跨国改编，乃至于结合人工智能所进行的故事元素的大规模重新编排，成为这个时代影视创作的重要标签。

　　故事元素数据化重塑

　　2006年左右，网飞内容副总裁托德·叶林（Todd Yellin）决定将电影变成数据。他雇佣了一群编剧让他们给电影进行更仔细地分类。因此，网飞平台上不再仅有悬疑、科幻、爱情等大类型标签词汇，而是建立了超过76000个微影视标签，如“视觉冲击力极强的特技冒险片”“1980年代令人不寒而栗的职场悬疑片”“脑洞大开的法庭奇幻电影”“1970年代欧洲情感剧”等。这些微标签有助于更精准地将影视作品推荐给用户，提升用户留存率，并为未来创作积累更具参考价值的数据。

　　这些由故事背景、大量形容词组成的微标签，事实让故事元素从变为了能够支撑创作与商业决策的数据。故事元素的数据化进程，让流媒体上的影视创作随之出现了故事元素数据化重塑的现象。近期最为知名的案例莫过于《三体》。腾讯版《三体》较好地还原了原著，科学家汪淼、警官史强、科学边界负责人申玉菲、老年科学家叶问洁等人都因为一款名为《三体》的神秘游戏而被聚拢到故事主线中，第一季也将时间节点划分到小说《三体》第一部的结尾处。

　　为了迎合更多欧美受众的审美习惯，网飞（Netflix）版《三体》对原有的故事元素进行了重新整合，不仅让人物关系发生了巨大变化，还在人物的性别和种族上进行了大量调整。例如原本为男性角色的汪淼，变成了网飞版中纳米技术领军人物、女性角色奥吉（Auggie）。罗辑被改写成黑人物理学研究助理索尔（Saul）。程心仍由华裔女演员饰演，化名为程瑾。原著中第三部才出现的云天明，在网飞版第一季中作为“牛津五杰”成员登场，是名为威尔·唐宁（Will Downing）的小学物理老师。“五杰”里还有一位原著中没有的角色——通过零食行业成为富豪的杰克（Jack）。他承担起了与程瑾一同前往《三体》游戏的职责。

　　《纽约时报》评论员认为刘慈欣的原著有一个论点——一个冷漠的宇宙中要有一颗坚硬的心才能存活下来。基于个人良知做决定可能是一种自私和愚蠢。网飞版《三体》显然更感性一些，强调了人与人的关系和个体的能动性，而不仅仅认为世界由博弈论来决定。《卫报》评论员赞扬了该片出品人——《权力的游戏》总制片人大卫·贝尼奥夫（David Benioff）和丹尼尔·威斯（D.B. Weiss），称他们再次成功改编了一部史诗巨作。《纽约客》评论员指出了大卫和丹尼尔对原著素材进行大量改编，将大部分行动从中国转移到英国，并对角色之间的关系进行了细致描绘。

　　重塑过程中的文化折扣

　　从部分国外媒体和评分网站数据来看，网飞版《三体》的改动是符合其受众观影习惯的。尤其是对于一些没看过原著的观众来说，这个版本赋予几位主角一个更容易凝聚在一起的同学关系，有利于观众更快代入剧情，与角色产生共情，也就能更好地理解《三体》复杂的世界观与故事内容。

　　用更快的叙事节奏、更集中的人物关系来重塑故事元素，可降低文化折扣和观影门槛。因此《三体》在开播一周后观看时长达到了 8170 万小时，赢得了数百万人的关注，观看次数也达到了 1100 万次。根据 WhatsOnNetflix 的一份报告，该剧已跻身 93 个国家的十大收视节目之列。

　　《三体》之外，我们还看到日本IP《寄生兽》跨国扩展出了《寄生兽：灰色部队》，经典电影《天才雷普利》（The Talented Mr. Ripley）扩写创作成了更具风格化的影集《雷普利》（Ripley）。前者采用类型片的创作方式，用快节奏的视听语言和叙事方式，让跨国观众在完全没有任何该IP背景知识的情况下，酣畅淋漓地观看一部爽感十足的怪物幻想剧集。后者则将电影《天才雷普利》中未充分表现的部分进行细致地描摹，这对追求人文色彩、艺术先锋性元素的观众会有巨大吸引力。后者的做法不仅有艺术追求，且《雷普利》八集、每集皆超过45分钟的体量符合流媒体增强用户黏性的需求，有助于平台方实现商业目的。《雷普利》反映出了流媒体时代另一种低文化折扣形式——优质内容在大数据推荐赋能下的显化易度增加。

　　近年来我们还看到了《最后生还者》（The Last of Us）、《辐射》（Fallout）、《超级马里奥》（Super Mario）等游戏IP的成功影视化，皆体现出了对故事元素的数据化重塑特点。在当下与近未来，IP的低文化折扣跨国、跨媒介改编创作，将与人工智能的内容生产逻辑、流媒体大数据算法的内容推荐规律越来越吻合，并形成全新的创作流程与规律。

　　（作者系澳门科技大学电影学院助理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