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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 鑫
婴戏图是中国古代人物画中一种特殊的绘画题材,这种作品以儿童为主要描绘对象,展现丰富多彩的童年生活。儿童节到来,让我们走近这些生动的婴戏图,一同感受古代孩子们趣味盎然的童年。
清代金廷标《儿童斗草图》
苏杜齐名 两宋发展
中国很早就有以儿童为主题的绘画传统。唐宋时期,婴戏图的绘制技巧渐趋成熟;两宋时,婴戏图进入发展的黄金时期,深受人们的喜爱。尽管宋代之后,婴戏图的题材也非常流行,但是这些作品的艺术高度却难以达到宋代的水平,许多明清时期的婴戏图,也是画家们对宋代作品的模仿。
为何婴戏图会在宋代大放异彩呢?这其实和当时整体的社会环境有关。婴戏图是风俗画的一种,它的流行,和宋代市民社会发展下,风俗画备受欢迎的艺术环境有关。同时,婴戏图作为一种独特的绘画类型,也寄托了朝廷对人口增长的希望和人们对多子多孙的渴望。
宋代擅长画婴戏图题材的画家有很多,但其中最负盛名的是“杜孩儿”和苏汉臣。据史料记载,擅画婴戏题材的杜孩儿以其绝活而名噪一时,其作品甚至被画院画家追慕以备宫廷之需。南宋邓椿在《画继》卷六的《人物传写》中记载道:“杜孩儿,京师人。在政和间其笔盛行,而不遭遇,流落辇下。画院众工,必转求之,以应宫禁之须。”另一位画家苏汉臣的名气更大,有人评论苏汉臣的婴戏图“着色鲜润,体度如生,熟玩之不啻相与言笑者,可谓神矣”,从中可见苏汉臣所绘人物的生动传神。
就婴戏图的具体内容来看,传世作品的内容包括了晨课、闹学、下棋、击球、藏迷、歌舞、戏水、捉蝶、拜佛、斗蟋蟀、斗草、耍刀枪、玩傀儡、看击乐、节庆祭拜、追货郎、钓鱼、戏莲花等众多题材。古代儿童的生活中没有手机、电脑和电子游戏,也是多姿多彩、趣味十足。
斗草击球 意趣盎然
在古代,斗草是流传在我国民间的一种娱乐风俗。每逢春夏之际,风和日丽,草长莺飞,男女老少尤其是孩童和女子们都会相约到郊外去斗草。清代画家金廷标的《儿童斗草图》就展现了孩子们在郊外斗草的场景。画面中,缓坡上有太湖石数块,垂柳翠绿,随风舒展,草坡上花草各异,争奇斗艳。十个孩子聚在一起,动作各异。其中,几个孩子正在玩花草游戏,他们以花草相斗,来决定游戏的胜负。孩子们正在玩两种游戏,其一是以比赛采得的花草作对,这是文斗;其二是用叶柄相互拉拽,也叫做“拔根儿”,这是武斗。其他的孩子或蹲在地上用力拔车前草,或在树边低头观察花草,或者正捧着花草从远方走来。
击球也是古代儿童非常喜欢的一种游戏。故宫博物院收藏有一幅宋人的《蕉阴击球图》,这幅画描绘了南宋时期贵族庭院里婴儿击球的有趣场景。画面中,庭院内奇巧的太湖石突兀而立,其后隐现茂盛的芭蕉数丛。石前的少妇和身旁的女子正在专注地观看两个孩子玩槌球游戏。一个孩子手持木拍正欲坐地击球,另一个孩子正在向他急急喊话。画面中四人的目光同时落于孩子所欲击打的球体上。这幅画构思巧妙,情节生动,构图新颖,显示出画家善于观察人物动作以及捕捉生活细节的能力。此画巧妙地将玲珑剔透、奇崛挺拔的太湖石置于画面的中心位置,厚重的石头给了整幅画面以稳定感,同时还聚拢了交叠四散的芭蕉叶以及分散的人物,避免了因画面内容繁杂而出现轻浮的局面。同时,太湖石还拉开了前景人物和背景芭蕉叶之间的距离,增强了画面的纵深感。
宋代苏汉臣《秋庭婴戏图》里的玩具特写
轮盘宝塔 玩具纷繁
苏汉臣的《秋庭婴戏图》是婴戏题材绘画作品的名作。这幅画中展现了孩子们于庭院内玩“推枣磨”游戏的场景。画家绘画孩童的笔法细致入微,从头发、眉目到衣着、饰品都精心刻画,变化丰富。画面中孩子们正在玩的“推枣磨”实际上是把牙签和枣子相结合的一种平衡游戏,游戏时需要取竹片一根、鲜枣三枚,将一颗枣的上半部分果肉削去,露出枣核尖,下方插上几根牙签作为磨台,再取两颗大小相当的枣子插在竹片的两端,完成后需要将其立于枣核尖上保持平衡,用手指推动时形似二人推磨,因此而得名。
除了“推枣磨”,孩子们还有许多好玩的玩具。小姐弟的旁边,放着一个圆墩,上面也堆放着好几个小玩具:人马转轮、八宝纹纸格、玳瑁盘、小陀螺、红色佛塔、棋盒。地上还散落了一对小铙钹。这些小玩具在市场上都可以买到。图中的小佛塔,宋人又称之为“宝塔儿”,一般为陶土烧制。宋代用陶土炼制的玩具很多,如泥娃娃、泥建筑模型,统称“山亭儿”。宋话本《山亭儿》写了一个叫作合哥的小贩,“挑着两个土袋,揣着二三百钱”,到玩具商那里批发了一批山亭儿,“唤做:山亭儿、庵儿、宝塔儿、石桥儿、屏风儿、人物儿”。《武林旧事》称“若夫儿戏之物,名件甚多,尤不可悉数,如相银杏、猜糖、吹叫儿、打娇惜、千千车、轮盘儿”。所谓“儿戏之物”,便是儿童玩具。其中“轮盘儿”即《秋庭戏婴图》中的人马转轮。“千千车”则是我们现在所说的陀螺,《秋庭戏婴图》上的那个玳瑁盘与小陀螺,便是“千千车”。其实,古代孩子们的玩具种类相当丰富,如果欣赏以货郎为主题的绘画作品,可以看到更多的玩具种类。
宋代苏汉臣《冬日婴戏图》
沐浴戏水 鱼羊为伴
唐代画家周昉画有一幅《戏婴图》,画面中作者精心描绘了五个女子和七个儿童,其中有的女子在和儿童嬉戏,有的女子正在为儿童洗浴、穿衣。画面上方,两个女子正在给孩童洗澡和洗头,澡盆中,一个裸身的孩子学着用小手擦洗头颈,而盆后站着的一个顽童正想要逗他玩。画面右半部分,一个女子正在和两个孩子嬉戏,一个孩子坐在地上,伸出双手,想要从女子手中接过东西。另一个孩子则放弃正在玩耍的玩具,匍匐着身子,一手撑地,一手伸出,似乎想要争夺。画中左下部分,两个女子正在给孩子穿衣。三组图画既相互独立,又彼此呼应,每一组人物中大人和孩子之间的组合各具特色。尤其是孩子们或站或坐,或匍匐于地,或趴在背上,萌态尽显,惹人怜爱。
对于孩子们来说,小动物也是他们非常亲密的玩伴。在很多婴戏题材的作品中,常常会出现猫、狗、金鱼等动物的身影。在传为苏汉臣的一幅《婴戏图》中,可以看到孩子们观看金鱼的场景。床榻上,三个孩子正凝神看着两个玻璃瓶,瓶中养着几尾小鱼。不要以为宋代没有玻璃瓶,宋人范成大有一首诗写道:“映光鱼隐见。”并自注:“琉璃壶瓶贮水养鱼,以灯映之。”可知宋人已经在用透明的玻璃瓶养鱼,并以灯光装饰,供人观赏。元人熊梦祥的《析津志》说,元大都中,有小商贩“以竹拴琉璃小泡,养数小鱼在内,沿街擎卖”。这种用玻璃泡养小鱼的玩具,应该是从宋时南方传至元时北方的。
猫狗也常常在婴戏图中出现,许多绘画中都可以看见猫狗们可爱的身影,例如苏汉臣的《冬日婴戏图》。也有的婴戏图比较独特,画面中出现的不是常见的猫狗,而是山羊。元代有一幅《婴戏图》,画中展现了初春时节,一位身着华丽的贵族男孩用梅枝挑着鸟笼,骑着一只白羊,在众多小羊的簇拥中前行的场景。山羊的毛色、形态、动作各不相同,画家对山羊的描绘也非常细致,甚至可以看到山羊的一根根毛发,由此可见画家作画时严谨的程度。身骑白羊的男孩正目不转睛地盯着鸟笼中的鸟儿,他全神贯注,嘴角微微上扬,可见他对小鸟的喜爱。
驱傩嬉戏 歌舞狂欢
宋代的傩戏表演深受儿童的喜爱,每当除夕,乡傩现身之时,儿童总是追逐着观看。苏轼在一首《荆州》诗中写道:“爆竹惊邻鬼,驱傩逐小儿。”陆游亦有一首《岁暮》诗说:“太息儿童痴过我,乡傩虽陋亦争看。”在宋代婴戏图中,也很容易找到儿童戴着傩面具玩驱傩游戏的画面,如美国波士顿美术馆收藏的南宋佚名《荷亭儿戏图》、克利夫兰美术馆收藏的南宋佚名《百子图》,都描绘了儿童戴着傩面具玩耍的图景。其中《百子图》绘出的傩戏场面尤其浩大,活脱脱就是一场儿童狂欢。显然,成为儿童玩物的傩面具,已经彻底褪去了原始宗教道具的神秘属性。
台北故宫博物院收藏的一幅宋画《五瑞图》(传苏汉臣绘),描绘的也是宋朝儿童模仿傩戏的情景。图中五个孩子分别装扮成小鬼(中间涂脸者)、判官(穿红衣者)、药师(挂葫芦者)、雷神(摇拨浪鼓者)和钟馗(黑脸者),四个捉鬼大师,正卖力跳着驱鬼的舞步,希望快快赶走这个凶神恶煞(小鬼)。从画面看,这驱鬼的场面全无半点古傩戏的恐怖与紧张气息,而是显现出一种诙谐幽默的生活情趣。可见在宋代时,傩戏已经演变成孩子们嬉玩的游戏。
还有一种婴戏图专门表现人数众多、场面浩大的婴戏场景,这种画面中通常有数十位甚至上百个孩童,被称作《百子图》。比如,清代画家冷枚的《百子图》描绘了百个孩童于亭台楼阁间相互追逐打闹之场景,每个孩童神态表情、衣着行事无一雷同,或捉迷藏,或挥舞彩旗,或对弈下棋,或放鞭炮,人物形象栩栩如生、惟妙惟肖,刻画精致细腻。画中配以荷花绽放、垂柳荫郁、湖水微澜、古木参天之景,将亭台、水榭、楼阁、宫殿、园林等建筑错落其间,令人目不暇接,一派平静祥和、秀丽旖旎之感。全画设色鲜明艳丽,线条流畅平滑,笔墨细致利落,冷枚将孩童们天真烂漫、调皮可爱之处刻画得淋漓尽致,观者仿佛也能透过画面体会到孩子们的快乐童趣。
通过欣赏古代精彩的婴戏画作,我们看到了孩子们丰富多彩的童年生活,认识了古代品种繁多的儿童玩具,也领略了精彩纷呈的民间风俗。又是一年儿童节到来,或许我们在生理年龄上无法永远停留在儿童的阶段,但每当我们欣赏这些生趣盎然的婴戏画作,都能感受到溢出画面的童真童趣。告别了童年,走向青年、中年和老年,无论我们处在人生的哪一阶段,只要我们永远保有一颗童心,再平凡的日子也会变得生动可爱,熠熠生辉。
(作者系北京大学哲学系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