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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袁欢
编辑、作家走走将自己形容为一名在小说字里行间探寻关键细节的侦探,在新作《无声的细节》中,她从“细读”入手,从毕飞宇、苏童、阿来,到耶利内克、麦克尤恩、福克纳,再到电影《黑天鹅》《狩猎》《阿甘正传》等,在多种艺术形式里穿梭往来,触类旁通。6月1日,走走与评论家黄德海做客上海图书馆东馆,从小说文本出发,与读者们探讨小说细节的“读到”之处,带领读者思考如何更好地理解小说写作。
“为什么是侦探?看到一个细节,就仿佛看到作家生命的能量。如果没有看到那些细节,只是看了一个故事就说‘我不懂好在哪里’,就去打二星、打三星,这是对自己阅读和生命的不负责任。”就如作家毕飞宇所说的走走“具有技术主义的倾向,注重小说的细节……这本书来自走走一个人的‘法自然阅读’”。分享会初始,走走便从毕飞宇的小说《青衣》入手,对照耶利内克的小说《钢琴教师》及电影《黑天鹅》,谈男女作家在处理相同主题时的不同选择,女性作家的文本成为男性导演的作品之后有哪些变化等问题。她还提到一个很有意思的细节:看《钢琴教师》的原文会发现书里有很多黑体字标出的“她”,如果把文本打乱的时间线重新梳理,会发现这个“她”字随着女主人公的生命遭遇出现得越来越少,直至归零。“可以看到女性主义的叙事,女性的声音在逐渐消失、被抹去。”在走走看来,这个细节连接的便是小说主人公的命运。“我做了15年的职业编辑,都是一句一句自己划线阅读。”走走认为,小说中很多无声的细节在等待被发现。
黄德海认同小说是由细节构成的,但细节不太好发现,通过发现的才能叫细节。就像《无声的细节》里提到《钢琴教师》里埃里卡乘坐有轨电车的情节,由于乘客都是下层民众,埃里卡内心看不起这些人,因此她经常用琴盒故意撞疼他们,她要使人们懂得惊恐和敬畏。而这一情感又与交响乐所要表现的情感相同,方便作家从车厢切换到音乐会现场,这是情绪的传递。黄德海还表示,在细节里还有节外生枝的细节。他举了梵澄先生晚年怀忆鲁迅先生的一篇文章《星花旧影》,里面有一句“师母毕竟是伟大的”,从这“毕竟”二字里,读者可以琢磨出两人之间是有些隔膜的。所有的细节又是小说的戏,“有些流动的细节是可以让小说炸开来的”,他进一步说,“如果分析普通细节,这就是普通记忆,如果分析节外生枝的细节,分析有戏的细节,小说到最后又是华彩篇章,因此让小说变成一个非常有意思的事,在细节流动的基础上最后流成一片汪洋大海的格局。”
多年的阅读,使得走走和黄德海形成了自己的一些方法,走走分享她在阅读细节时是做减法的,“考虑加了细节作者的用意是什么,这个细节能不能删掉,如果能删减,它就不值得分享。”而黄德海表示自己对细节的敏感是通过更好的阅读形成的,“一个长期航海的水手,会看到浅流、暗流的方向,他会让船只躲避,你不会看,就只会看到上面浪花的方向。我们对生活真实的观察程度差异很大。”他认为我们需要和能够辨别细节的人一起来阅读,不断学习,“在谈论中,小说的意义才慢慢一点点浮现,细节并不是一看就有,它需要我们不停地谈论,不停地互相争论来慢慢发现。”这个过程是所有用心阅读累积起来的过程,并不是天然出现的。
回到走走的新身份——教师,回到阅读、文学对于人生的影响上来,她也时常问自己:可以教学生什么、可以教出更好的吗?答案是不能。在她看来,文学让人对很多人生中的细节、生活中的细节或某些瞬间,感受更深,也更细腻。“为什么小说是‘小’的,细节是‘细’的,如契诃夫真正好的小说都是一个人昏昏庸庸、平平安安过了三四十岁,突然有一天他发现不对,好像人生不应该再这样继续下去。发生的瞬间其实很小,即使意识到也许也不会改变。可是你却读到了这些,这些可能在当下生活里最需要的精神性的东西。”她提到阅读《米沃什传》的经历,米沃什有段时间特别痛苦,写不出诗歌,他后来住在了一个写童话的老作家的家里。老作家儿子的回忆说,老作家每天下午陪着米沃什在田野进行漫长的散步,两人常常不发一言,走上几小时再回来。直到有一天,米沃什突然之间全部“打开”领悟到战争、理念、或任何理论都不会影响到眼前的这头牛吃草,不会影响小马驹出生时大家高兴的心情,当他意识到自然才是最大时,所有的诗意便又回来了。走走说:“所有好的文学都会给我们这种参照。当你遇到身边的人,或是自己有问题时,看看前人怎么做的。”这点也正如黄德海所认为的,小说是要解决人心小小的波澜,“人心就是最细微的地方,决定我们的喜怒哀乐的是最隐秘的角落,小说探寻的就是这隐秘的角落。小说发现一点,点亮一点,这里就不再暗了。”(袁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