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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欧阳逸冰
这部歌剧的序曲一开始,就是清脆脆的滴水声,清凌凌的淌水声……多么美丽的梦——
大幕拉开,令人惊叹的是,舞台变成天、地、人组合的浩瀚画面。寥廓天空,莽苍群山,粗犷的沟壑,无数渴求水的村民在低吟:“人行千里不见水,咽下两颗泪蛋蛋”……几个年轻人冲出了山间,喊出勃勃生机:“再翻过一座山就能看见铁路了!”男主人公得福唱出了全剧核心的戏剧动作:“这生活要变,这命运要换……走向平原好看天!”接下来,是一场又一场的令人热泪盈眶的演唱,诗意盎然的画面,鸿蒙苍茫的戏剧场景,赢得了观众心中的鲜花……这就是国家大剧院根据同名电视剧改编、创作并演出的歌剧《山海情》。这出戏的成功给了我们若干宝贵的启示,值得我们研究。
用歌剧思维进行创造性改编:诗、音乐、戏剧是歌剧的三大要素(贺敬之语)。这既是歌剧艺术家的思维方式,也是他们触摸生活,思辨生活和表现生活的独特手段。这部歌剧虽然保留了原作故事的大框架,但是它却运用歌剧思维,调动以音乐手段为主的多种手段,倾力于以得福为核心的主要人物的内心世界、人物关系和命运演绎上。剧中最生动、最精彩、最感人的则是,沿着得福与水花善良而坚韧的性格逻辑,把悲剧式的爱情自然转换为温馨的亲情。得福唱:“她悄悄走个来回,我的心就踏个稀碎碎”;水花唱:“拉话话他说得太多,我的心麻成了一个蜂窝窝”。然而,如此淳朴美好的爱情被穷困这个恶魔碾碎,“命中的分别就在今天”“露水清清泪满腮”。这条爱情线的戏剧性演变依托在吊庄移民的主体行动中,让这两个人爱情与亲情的转换,升华成为“东西大协作”历史性洪流中的一朵浪花。
就在闽宁新村只差一户就能得到供电、得福急需移民加入时,水花拉着双轮车,将丈夫和女儿带来了,既解了得福的燃眉之急,更将吊庄移民工作推上新台阶。一幅全剧隽永的画面出现了:穿着红色旧绒衣的得福欢呼着跑上去,代替水花,挎上绳套,抬起车把,拉起水花一家三口。背后是无垠的苍天荒原、崇山沙丘,仿佛是造化用粗粝的笔触,在天地间描绘出人间最真切的亲情!景自天成,蕴含无尽,催人泪落如雨。这就是舞台画面的诗情,音乐精湛的雕塑,人物戏剧性关系美好的激变,像是拍天的巨浪,撞击着每一个观众。
歌剧思维对素材进行着创造性的赋能炼制,是为了塑造感人肺腑的艺术形象。“戏剧以人自身为目的”(谭霈生语),因为,“戏剧的基本思想是在这个主要人物命运中表现出来的”(别林斯基语)。歌剧《山海情》最重要的成就就是用歌剧思维塑造出了令人感动又喜爱的人物图谱:得福以及水花、陈金山、得宝、麦苗等栩栩如生的艺术形象。
歌剧音乐,好听是观众的期待,流传是经典的标志,独特是跨越时代的魅力。《山海情》的作曲家从古老黄河哺育出来西北高腔山歌“花儿”中汲取了丰富的营养,巧妙而又精心地从高亢、悠长、爽朗的总基调中,用当代意识融会贯通,表现不同人物在不同戏剧情境中的心曲隐微。得福那一句“爬上了圪梁梁上喊那苍天”,最后一字“天”的拖腔,蕴涵着多少幽怨、多少悲壮、多少刚健!水花那一段《花儿三唱》,“一年三百六十日,风来雨来人不来”,唱出了多少无奈、多少渴求、多少企盼!大合唱《远望贺兰山》,“从山外驼铃响,大漠阿拉善”直到“又是一年春草绿,相约去种田”,其苍远漫漫、铿锵有力,时而转入绵长深远、田园悠然,可比肩于世界著名歌剧的大合唱。歌剧追求的“此曲只应天上有”,其实来自生活,来自民间,来自中华民族文化之悠远厚积。
优秀的歌剧更要有哲理性内蕴。哲理并非概念词语的硬加,而是人物在与命运角力中的自然发现,这是具有普遍意义的发现,值得深深地思辨。歌剧《山海情》里有得福与天对话:“野草黄沙没有路就边走边看看”;有得宝与前辈对话:“你把我养大为了什么,就为绳床瓦灶续香火”;还有李太奶奶与祖先对话:“迁村对不起先人,不迁对不起后人”。这三次对话,道出了远超戏剧故事之外的思辨,道出了创造的本质,道出了新生活的追求,道出了世代为幸福而探寻的本真。
“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才能获得成功。然而成功,并非是终结。路正长,如琢如磨正未有穷期,胜利的高峰就在前面。(欧阳逸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