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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徐 鲁
夜深了,风卷着雪,吹过白茫茫的林海雪原。只有伐木小队的工棚里透出的那一点橘黄色的光,忽明忽暗地隐在漫天的风雪和夜色里。工棚里,火光通红的炉膛前,小麦紧紧地抱着桦树鱼,就像抱紧了自己的外婆……
魏晓曦的长篇儿童小说《桦树鱼》开篇,就把读者带进了白雪皑皑的林海雪原和伐木工人独特的生活场景之中,也把一系列人物关系的悬念,推到了读者面前。然后,就像电影里的镜头,从特写和近景中缓缓拉开,伸展到了辽阔远景,小说的叙事也像剥茧抽丝一样,渐渐地由表及里、由浅入深,把主人公小麦的身世和经历,以及围绕着她的所有的人物关系和整个故事背景,一一展现出来。
可以说,整个小说是从很小的入口切入,渐渐进入一个“大题材”的现场;从一个身世独特的小女孩的成长经历中,清晰地折射出一段艰辛岁月的奋斗故事和奉献精神。全篇既是一部冰河淙淙、林涛起伏、伐木声声的森林之书、自然之书,也是一阕充满人间温情和默默的长情大爱的成长之歌、美德之歌。
在我看来,这部小说在以下几个方面表现得尤其出色,显示了作者因创作上的用心、真挚的感情与体验的投入,而达到的叙事收放自如、细节真实有力、韵味辽阔悠长的艺术境界。
一是从较小的叙事入口,进入一个“大题材”的故事现场,完成了一部优秀的、志存高远的儿童文学作品所担负的使命:为小读者写“大文学”。这部小说的题材,确实是一个“大题材”。小说故事的背景是,70多年前,中国人民解放军林业工程第三师进入小兴安岭南麓——我国重点国有林区和林产工业基地,开始了艰苦的创业,赋予这片土地以热火朝天的奋斗壮志,以及无私奉献和大爱的热血,谱写了新中国林区建设和奋斗故事的新篇章。《桦树鱼》以此为题材,从侧面和小叙事入手,通过琴姨、老马爷等人对小麦如话家常般的讲述,呈现了这一段鲜为人知的林区建设的奋斗史和曲折征程。
二是用优美清新、诗意清扬的散文的笔调,呈现了小兴安岭白雪皑皑的雪原、白桦和红松组成的茫茫林海的自然风光,以及冰河闪耀、马蹄声远、伐木声近的林区风情画卷,呈现了中国北方大地上辽阔、雄浑、壮丽的山河气象。
诗意清扬的散文笔调的描写,在书中随处可见。如:“午夜的马蹄灯,映蓝了窗外的雪……”“一棵树挨着一棵树,它们安静地站着,默不作声,但是都看得见彼此的存在……树皮上一只只灰黑色或深邃或神秘的‘眼睛’,在纷飞的雪花中定格。它们好像在注视着什么,思考着什么,期盼着什么”……这些景象,既构成了小主人公身心成长和精神变化的自然环境与影响因素,也是林区工人们的日常生活场景,同时也是作者对家乡、对祖国壮美山河的深情礼赞。这些描写也是故事的组成部分,增添了故事的生动性与丰饶性,并具有润物无声的文学力量和艺术美感。
三是从善良质朴的伐木工群体的生活日常、从并无亲情关系的不同人物的无私关爱中,呈现出林区人的心地之美和人性之美,展现出了普通劳动者坚忍不拔的生活勇气、乐观向上的生命智慧和无私奉献的精神之美。
随着小麦的孤儿身世一一揭开,读者发现,琴姨与小麦并没有什么血缘关系。琴姨对小麦视若己出,让小麦生活在伐木工中间。这些伐木工里有大鼻子叔、老马爷、黑眼镜,还有生活在林区的小伙伴小海和他的家人。这些善良、朴实的伐木工,在物质匮乏、生活艰辛的日子里,把平时难得的荷包蛋省给小麦吃,像亲人一样呵护和疼爱着小麦。孤儿小麦的命运被质朴善良的林场工人和高亢的号子声声的伐木生活悄悄改变着。她柔弱的生命渐渐变得坚强,她小小的心儿在渐渐变大,就像一束小火苗,不仅能照亮自己的脚步、自己的明天,也照亮了失去了亲生女儿玲子的琴姨心里最灰暗的角落。
四是用真实、鲜活和有力的、带着日常生活烟火气的细节,支撑着和推动着韵味悠长的叙事。法国作家都德曾说:“小时候的我,简直就是一架灵敏的感觉机器……就像我身上到处开着洞,以利于外面的东西可以进去。”不难想象,无论是从小在林区生活和长大的作者魏晓曦,还是故事里的小主人小麦,她们也都像是“身上到处开着洞,以利于外面的东西可以进去”。举凡森林里的各种草木、风物、小动物,林区日常所见的各种名物、风习,如拜山、放排等等,还有烟火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包括小麦身上穿的鹿皮坎肩,平时吃的各种野菜,手上玩的桦树鱼玩偶,作者都记忆得那么清晰和真切,并且靠着细腻的女性感觉和温婉的散文笔触,描述得那么准确和生动,写出了林区的人们对天地自然的敬畏,对平凡而艰辛的现实日常的热爱。
作者把自己对林区生活特有的生活细节记忆,嫁接进小主人公丝丝缕缕的成长经历之中。这些细节不仅支撑和推动着全书的叙事,也使整个故事变得丰盈、婆娑、枝叶纷披,密实中又不失空灵,散淡中又不缺蕴含,显示了作者对长篇叙事从容不迫的驾驭能力。
《桦树鱼》是青年作家魏晓曦历时五年、用心完成的一部长篇力作。这部小说的故事和题材,填补了新时代儿童文学创作和主题出版中的一个独特题材上的空白。同时,这部作品也意味着作者在创作上跃上了一个新的高度。作家梅子涵读过这部作品后,对魏晓曦有如此期待:“她是可以长成一棵文学的红松的。”这也让我想到诗人但丁的一句名言:“一颗白松的种子,如果掉在狭窄的石头缝里,也许只会长成一棵很矮的小树;可是如果它是被种在肥沃的土地里,可能就会长成一棵参天大树。”这句话,也正好可以印证作者在《桦树鱼》里,赋予小主人公的一种理想的童年状态:一个辽阔、恣意、温暖和接地气的生态环境,对于一个孩子从弱小变得坚强,让一颗狭窄、孤寂、黯淡的心变得开阔、明亮和乐观向上,是何其重要。这是一种“成长美学”,不也是一种“创作美学”吗?
(作者系儿童文学作家、湖北省中华文化促进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