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黄西蒙

　　6月25日，香港著名作家、美食家蔡澜去世，享年83岁。蔡澜与金庸、黄霑、倪匡被称为“香港四大才子”。至此，“四大才子”都已谢世。网上也出现了大量悼念蔡澜的声音，怀念这位有趣的老先生的人，不只是文艺圈人士，还有很多是读过他的文字的普通网民。

　　蔡澜的粉丝受众的年龄段似乎很广。年长者欣赏他恬淡、潇洒的人生态度，年轻人则从他波澜不惊、顺遂自然的生活观念里，找到了价值感与满足感。与那些教人如何“成功”的名人、专家不同，蔡澜不会给别人灌输什么大道理，更不会用世俗的标准去评判自我与他人。“功利”二字，似乎与他的人生并无关联。但不可否认的是，不论是社会地位、知名度，还是物质财富，蔡澜都是人群中的佼佼者——这正是他的人生哲学的神奇之处。

　　蔡澜早年并不是一个标准意义上的“优秀学生”，他偏科严重，数学不好，却酷爱文学、艺术。成年之后，凭借在影视领域的专业素养，他成为香港电影黄金年代的参与者与见证者，是多部知名影片的编剧、监制。上世纪80年代，他跻身文学领域，在香港《明报》《东方日报》开设专栏，撰写文学、美食、生活等方面的小品文，赢得无数读者的喜爱。其后，他还在电视领域十分活跃，经常登上《今夜不设防》节目，经常与文化名流、娱乐明星交谈。在得到更多“曝光”之后，蔡澜的知名度越来越大，但他还是那个随性的状态，似乎并没有渴求什么，却总是能得到很多人费尽心机也得不到的名声与地位。越是在镜头前表现得真实，越是毫无掩饰地面对所有人的品头论足，蔡澜越是赢得了外界的尊重与认同。蔡澜的生活态度，渐渐地成了一种文化符号，不仅是其人生形象的注脚，也是很多人努力追寻的方向。

　　在社交网站上，有人问蔡澜，“蔡老，不开心该怎么办？不漂亮又该如何呢？”蔡澜答道：“每天大笑。拍照时用美图。”——生活的本质，往往就是这么简单。蔡澜的文字短小精悍，却很有哲理。不论一个人外貌如何，爱笑总归是好的，不仅能给自己带来积极的心理暗示，也能给旁人带去美好。当然，如果能借助现代技术力量来“修图”，自然就更好了。这说明蔡澜并不避讳世俗生活和物质条件给人带来的现实好处，正如他在回答网友“人生有什么东西是必须要拥有的”这一问题时，直接说：“钱呀钱”。至于被问及“人生意义”，他更是直言不讳，就是“吃喝玩乐”……这样真诚、自然的价值表达与情感流露，怎能不让人喜爱呢？这背后的生活态度，或许不是那么“高大上”，却是最实在、最接地气的，远远胜过那些假装崇高与伟岸的话语。正因此，越是活得通透的人，越喜欢蔡澜，越理解蔡澜。

　　蔡澜笔下的文学世界，也充满生活的趣味。他不是那种靠严肃态度与深沉哲思来征服读者的作家，与陀思妥耶夫斯基这类窥测人类精神世界的晦暗的文人有本质不同，如果非要在文学史的谱系上给他找个“参照系”，汪曾祺、黄永玉可能是比较合适的。他们的文字都是简洁、灵巧的，也是质朴、纯粹的，如同在蔡澜的美食世界里，没有那些急切、聒噪的东西，更多的是慢慢熬制的、有营养的靓汤，是经过无数食客“舌尖上的考验”的陈年佳酿。或许也正因此，《舌尖上的美食》节目组才请他做总顾问，这样的合作可谓恰到好处。

　　不过，蔡澜作为文化名人，舆论场上也有一些争议之声。有些人认为他潇潇洒洒的人生，并非每个人都能实现，这背后有很多常人看不到的“沉没成本”。比如，蔡澜的情感世界很丰富，却一生没有儿女，且晚年住在豪华酒店里，需要雇佣多人来照料。换言之，自由潇洒的生活，离不开金钱的支持，也需要摆脱一些世俗层面上的责任与观念，这让一些人难以接受。

　　对此，不必否认蔡澜生活方式的特殊性，说他真诚也好，任性也罢，都需要一定的物质基础与自由空间。如果让每个人尤其是正在竭力奋斗的年轻人，都接受、采取这样的生活方式，恐怕也是不妥当、不必要的。

　　这不禁让人联想到不久前自尽的琼瑶，以一种看似浪漫、实则孤倔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也是令很多人无法认同、无法理解的。但客观而言，文化名人的生活态度，代表不了什么群体，仅仅是其个人的选择。作为读者，其实不必给他们戴上沉重的道德枷锁，更不要以为他们愿意将自己的个性选择放在他人身上。说到底，对于文化名人的生活方式，需要辩证看待，若认为蔡澜很洒脱，那就学习他顺其自然、快乐恬淡的好心态，若认为蔡澜有“不接地气”的地方，那也不妨取其精华，去其糟粕，避免受其影响而选择“躺平”。

　　可以说，怀念蔡澜，不只是怀念一种生活态度，更在于通过了解其生平事迹，回顾其文字、思想，而得到更加全面、充实的精神体验——不必用一种外界的、刻板的评价体系来禁锢自己的人生，在脚踏实地、结合实际的基础上，跟随内心的声音，活出自我，才能真正拥有快乐与幸福。（黄西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