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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顾 臻
武侠小说圈中流传着这么一句话:有华人的地方,就有金庸小说。此语或许有些夸张,但海内外无人不知金庸是事实。金庸小说的出海早在他开启武侠小说创作的第三个年头——1958年就开始了,由此打开了金庸小说的翻译之门。随着时间的推移,无论新作还是旧作,不断地被翻译成不同的语言,传播范围自亚洲而欧洲,多达二十余个国家和地区,至今已近七十年。
泰国最早翻译金庸小说
在亚洲地区,包括《越女剑》在内的十五部金庸小说,在过去近七十年间,先后被译成多种亚洲文字出版,且译本不止一种版本,译者也不止一人,更有译者因专注翻译金庸小说而成为名家,中国武侠小说译作等身,可见金庸武侠小说在所在国受欢迎程度之高。
从翻译时间和历史的角度讲,金庸小说在亚洲的翻译与流传可分为两个阶段。
第一阶段是在东南亚国家,泰国开启了金庸小说翻译的热潮。就目前看到的文献,第一部金庸小说的海外译本是《射雕英雄传》(泰译名《玉龙》),于1958年出版,金庸这部新作当时还在《香港商报》连载中。随着时间的推移和不断地创作,金庸小说的海外风行,其实伴随着他的创作脚步一路走来,并非由简单的名气发酵所致,这与其他同期的中国文学作品的译介完全不同。

泰文版《射雕英雄传》
接着是印度尼西亚,然后是越南,都随着金庸小说的创作而有印尼文、越南文的多种译本不断面世。需要提一句的是,印尼文的使用地区不仅有印度尼西亚,也有马来西亚,所以印尼文译本是流行于这两个东南亚大国的。
柬埔寨和缅甸的中文报纸上都大登特登金庸小说,但翻译情况却与泰国、印度尼西亚和越南截然不同。
柬埔寨文译本的有无,至今还是个问号。目前仅在刊登在香港《明报月刊》的彦火撰《东方的大仲马——漫谈金庸小说的外译本》一文中,提到法国友丰书店的老板潘友辉(柬埔寨华侨)对柬埔寨版不满意,于是给金庸写信,请求得到授权,翻译法文版。按照一般语言逻辑,看到柬埔寨文译本不满,接下来动念要重新翻译的该是柬埔寨文版,要求改译法文版,令人奇怪。柬埔寨属于前法国殖民地,当地知识阶层与社会上层人士都可以熟练使用法语,以金庸小说在柬埔寨受欢迎的程度,出现法文译本供他们阅读不足为奇。同时,文中也未解释潘友辉究竟是在法国,还是在柬埔寨看到让他不满意的柬埔寨译本,若是在法国看到,那更应该是法文译本才合理。笔者托人联系柬埔寨当地的华侨朋友,均谓从未听闻有柬文金庸小说。
有论文研究认为,金庸小说存在缅文译本,笔者特地托人向一位缅甸学者请教,她回答说:“武侠文化在缅甸的诞生和发展,迄今都没有以小说形式得以立足,都是先由影视进行大量的传播,借此再发行武侠小说的译本。街头所售文本,也都是据电视剧的缅文台词而制作,并非真正意义上的翻译作品。”当然了,金庸的影视剧在缅甸是大受欢迎的。
第二阶段则是日、韩两国。上世纪七十年代,韩国出现了金庸小说的民间译本,然后得到金庸的授权,翻译了全部金庸小说。上世纪九十年代,日本德间书店得到金庸的正式授权,聘请著名汉学家冈崎由美主持,翻译出版了全部金庸小说,且不止一版。
时至今日,亚洲国家仍有金庸小说的新译本出现,而旧译本中无疑包括当初的连载版与修订版,如何区分与考据是个庞大繁杂的课题,无须在此赘述了。
西方何时开始讨论金庸
直到上世纪九十年代,金庸小说的译介成为西方汉学家们的研讨内容后,金庸小说方开始正式进入西方社会。
英译开始较早,但未如亚洲国家那样成气候,目前达到五种。最早的英译金庸小说是《雪山飞狐》,于1972年发表在纽约期刊《Bridge》上,只是节译的连载,而且其中不少人名并非普通话发音。正式译本出现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分别是《雪山飞狐》《书剑恩仇录》和《鹿鼎记》。《书剑恩仇录》是节译而非足本,最初发表在网络上,多年后才成书。《鹿鼎记》的译者闵福德教授和他的学生赖祖云(音译)之前还曾试译过《射雕英雄传》第一章,发表在一本翻译专业杂志上。之后未见有其他金庸小说译本面世,直到2018年瑞典郝玉菁与中国张菁合译了《射雕英雄传》,由英国麦克莱霍斯出版社出版,重新开启了金庸小说英译之路。目前《神雕侠侣》已经出版发行。

英文通俗本《射雕英雄传》
因为有英译《射雕英雄传》出现,之后陆续出现了德文、西班牙文、葡萄牙文、波兰文、芬兰文、匈牙利文等多种译本,据悉都是英国出版商的转授权。金庸的秘书李以建先生在2019年7月出版的《金庸散文集》中的“金庸简介”里提到金庸小说被翻译成了希腊文和意大利文,但语焉不详,不清楚系据英译本转译,抑或自中文单独翻译,希腊文译本则未见到过。
现在为人熟知的法译本系巴黎友丰书店的老板潘友辉直接得到金庸的授权,然后正式翻译,与英国麦克莱霍斯公司没有关系,目前已出版四种金庸小说法文译本。其实,法译本出现得更早,因为越南同样是前法国殖民地,在西贡就有十几家法文报纸,其中就有不止一家刊登金庸小说连载。笔者推测,或许潘友辉先生所不认可的法译本是越南的舶来品。
目前所知,俄文译本为两种,并非英译的转生品,《笑傲江湖》是一位俄罗斯金庸迷自己发布在网络上的个人译本。另一种则是《书剑恩仇录》,据说是得到正式授权,俄文译本已经完成,将由一家俄罗斯出版社出版。
金庸小说存在如此多的各种语言译本,尤其是亚洲国家的译本流传达数十年之久,相应的金庸研究也是题中应有之义,而各国的研究也是各有千秋。
东南亚地区是金庸小说译本最丰富、流传时间最长、最广泛的,但对金庸小说的研究却相对晚。
泰国翻译金庸小说是所有国家中最早的,但对金庸小说的真正学术研究(报纸上的零散评论不算)却大约从2000年才开始。这一年,娃拉兰·匹雅娜松在泰国斯纳卡琳大学完成的硕士学位论文《分析泰译本中国武侠小说》,主要以《射雕英雄传》中文原版和泰文译本进行分析研究,对比中文版与泰译本的语言表述差异。之后的论文就逐渐多起来了,讨论内容多种多样,如从接受学和传播学的角度撰写的《鲁迅和金庸在泰国的接受之比较》的论文,令人耳目一新。
越南翻译金庸小说晚于泰国,但对金庸的研究视野宽阔,深入各个方面,涌现了大量的学术论文和专著,如《金庸小说中的人道主义》等,在金庸小说翻译家之外,出现了知名的金庸小说研究学者,或许可以称为“越南金学家”。2000年越南还曾经举办过金庸研讨会。
影响仍在持续发酵中
在东亚,日本和韩国的金庸小说研究相对东南亚地区来说较晚,但同样研究者众多,学术论文也多。日本的金庸研究集中在三个方面:文学性研究(小说内容与艺术手法)、比较文学——与日本剑侠小说的比较和价值评价。韩国的研究相对更多样化一些,涉及人物形象、侠义思想、文化比较、社会伦理等。
英语世界的金庸研究,初起阶段在上世纪九十年代,学者们的关注点集中在翻译理论、方法和技术上,相关的学术论文也都在这个领域。
赖祖云1998年发表的博士论文《以金庸小说为参照的中国武侠小说翻译》对那一时期的金庸小说翻译的前后状况与技术和思考做了详细的介绍与讨论。之后的才有了真正的对金庸和其作品的研究,而且似乎都集中在美国,笔者初步查到包括博士论文在内的中国武侠小说研究论文和著作十二部,其中关于金庸研究的有五部,另有两部在书中设有金庸小说专章。
五部金庸研究专著中,出版时间最早的是西雅图大学韩倚松教授的《纸侠客》,在2005年出版。2007年出版的《金庸现象:中国武侠小说与现代中国文学史》是唯一一部论文合集,其中收录了16篇文章,包括中美的学者如陈平原、宋伟杰、韩倚松等。
最新的金庸研究专著是2023年出版的《金庸的武侠小说与功夫产业情结》,作者是保罗·福斯特(Paul Foster)。讨论金庸小说与其带来的文化冲击和由此构成的多维文化现象,涉及功夫文化、功夫电影等为多,讨论的金庸小说以《鹿鼎记》和《天龙八部》为主,另外,文中征引的网文,内容存在严重错误,估计作者被误导。
法国的金庸小说研究开始时间同样较晚,据宋鸽老师的调查,至2020年5月,法语博士论文还没有关于金庸小说的。研究专著则只有一部,《佛教与文学:金庸小说中的和尚》,是2014年出版的。学术论文也很少,有位瑞士汉学家左飞,陆续发表过4篇研究金庸小说的论文,分别是《从孔夫子到小说家金庸》《金庸笔下的父亲形象与当代中国通俗文学》《当代中国金庸与历史小说的魅力》和《当代武侠小说中的病态躯体:以金庸为例》,既有对金庸作品和其本人的剖析,也有对作品的分析,尤其最后一篇是以黄易《寻秦记》与《笑傲江湖》做对比,角度比较奇特。
德国关于武侠的论文较为稀少,且只涉及武侠电影,谈不上金庸小说研究,至于西班牙、意大利等国家,翻译出版《射雕英雄传》不久,研究恐怕是谈不上的,但未来可期吧。
回顾海外的金庸小说翻译与研究历史,欧美的研究者或是华裔,或是懂汉语、能阅读中文文献的汉学家,并没有通过阅读本国语言译本从事金庸小说研究的。日本和韩国的学者的情况相同,发表论文使用的是本国语言,但本人都可以阅读金庸小说原著,比如日本的冈崎由美女士,她主持翻译了金庸作品集日文版;韩国的禹康植教授是南京大学博士,郑宪先可以阅读还珠楼主《蜀山剑侠传》并写出论文等。
泰国和越南由于译本多,流传时间长,情况有所不同,尤其是越南,早在上世纪七十年代就在西贡的越文报纸上出现金庸小说评论,当时有12家越文报纸在连载金庸小说的越南文翻译版。
今天,金庸的影响仍然在持续发酵,多种欧洲语言的译本出现以及金庸研究专著在美国出版都是最好的证明,期望未来能够出现针对译本而研究金庸、研究金庸小说的文章、论文和专著,让金庸的武侠小说成为“世界读物”,金庸真正成为“世界的金庸”。(顾 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