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韩　轩

　　莫扎特因年少成名的传奇与流星般陨落的悲剧，成为音乐剧舞台的“宠儿”，法语音乐剧《摇滚莫扎特》那反叛不羁的旋律还在耳畔回响，近日，德语原版音乐剧《莫扎特！》音乐剧版音乐会首次登陆北京天桥艺术中心，呈现了这位音乐天才另一个截然不同，却同样震撼人心的灵魂剖面。

　　面对同一题材，比较在所难免，但在剧场里坐下不久，就能感受到这两种语种的音乐剧作品侧重点迥然不同。如果说《摇滚莫扎特》（“法扎”）聚焦于作为独立音乐家的莫扎特对外部世界的抗争，那么德语版《莫扎特！》（“德扎”）则将艺术视角转向内在，它试图剖开天才音乐家躯壳下痛苦挣扎的灵魂。这一内省的特质，与德语语言艺术中深厚的哲学思辨传统高度契合。

　　“德扎”最核心的舞台呈现，是将“童年莫扎特”具象化为一个贯穿剧目的角色。这个身穿旧式宫廷华服的小男孩，如影随形地跟随在青年沃尔夫冈·莫扎特的身边，是他孤独时候的朋友，又何尝不是他难以摆脱的阴影？全剧的核心命题在此凸显，天赋究竟是恩赐，还是诅咒?那首直击灵魂的唱段《人要如何逃离自己的阴影》，便是这种内在撕裂感最酣畅淋漓的宣泄，莫扎特终其一生，都在与自己搏斗。

　　这种内在的枷锁不仅来自艺术天赋，也来自具体而沉重的亲情。剧中，莫扎特父亲一曲《没有人像我这样爱你》，将父爱中混杂的控制、期许与情感绑架展现得淋漓尽致。这份以爱为名的沉重寄托，构成了莫扎特另一重难以挣脱的牢笼。他一生都在寻求父亲的认可，他后来的放纵，在某种意义上也是绝望的反叛。这也让这部作品超越了名人传记的范畴，探讨自我的认同、家族的期望与个体的自由，赋予音乐剧一种严肃而引人深思的哲学气质。

　　为服务于这一深邃内核，该剧的艺术形式做出了精妙配合。音乐上，它融合了现代摇滚、流行与莫扎特的古典旋律。来京的虽是“音乐会版”，但舞台上居中放置的三角钢琴，象征了音乐——无论是对莫扎特还是对观众来说——都是这场演出的核心。在欧洲原班现场管弦乐队的倾力演奏下，《星星上的金子》等曲目焕发出直击人心的震撼魅力。演员的演唱也极具戏剧张力，无论是莫扎特本人在希望与绝望间的撕裂感，还是男爵夫人预言般的咏叹，都令人过耳难忘。

　　对比“德扎”与“法扎”，绝非为了分出艺术的高低，恰恰相反，它们让观众看到了一位艺术家的两面，一种艺术题材的两种创作方式，法语版的激情与德语版的思辨，如同两种截然不同的艺术养分，给予观众的是双重的审美愉悦与思想启迪。而这，或许正是经典题材常演常新的魅力所在。（韩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