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悟：何为“人民艺术家”

——“非典型纪录片”《脸庞，村庄》观后

　　作者：刘巽达

　　硕果仅存的法国新浪潮女导演阿涅斯•瓦尔达的新作《脸庞，村庄》，是一部“非典型纪录片”，讲述了阿涅斯•瓦尔达本人和摄影艺术家JR在法国境内开车旅行，途中不断为普通人拍摄巨幅艺术照片的过程。影片几乎没有“剧情”，仿佛一切都是如实记录。但细察后会发现，纪录只是这部电影的一个主要属性，其匠心巧妙地藏匿于貌似朴实的“自然主义”中。

阿涅斯•瓦尔达（左）和摄影艺术家JR（右）

　　乍看影片，从头到尾都是平铺直叙，同义反复。但我自问：为何愿意耐心看下去，似并不觉得烦闷？自答：乃因导演执著传达的艺术理念打动了我。一个并不漂亮的艺术老太，携一年轻的艺术帅哥，出于没完没了的自赏与自恋，做着一件枯燥的事，所为何求？

　　先不忙于给答案，看看他们做了什么？他们拿着相机，对准了邮差、石油工人、码头工人的妻子、面临拆迁的居民……然后打印成巨幅照片，张贴在村庄的墙上、海边的岩石上、油罐车的车身上……一张张普普通通的脸，因为被无限放大，竟与环境融为一体，被赋予了崭新的意义。于是，被记录的草根们和观影的观众们，领悟到了“艺术与生活”的微妙关系：哪怕再平凡、再卑微的人生，也可以进入艺术视野，然后放大到公众视野，呈现出某种瞬间的辉煌。

　　当我看到这些最底层的劳动者因了镜头的缘故，突然间成了艺术创作的主角，不由得心生感喟：这位已然“米寿”（88岁）的女导演，还有那位极其尽职的帅哥摄影师，为何不选择夺人眼球的猎奇题材，而将镜头伸向“毫无亮点”的普通人？他们的创作初衷究竟是什么？

　　我想，他们也许不会对你说出“艺术与人民”之类的辞藻，可潜藏于心的价值观和审美观，让他们做出了自然而然的选择。有些人的生活和人生，因为他们的艺术介入，从而变得多姿多彩，并焕发出隽永的魅力。这难道不是艺术的方向、艺术家的方向？

片中的巨幅照片

　　我们常常用“人民艺术家”来尊称深受人民喜爱的艺术家，但我们遗憾地发现，真正配得上这个称号的真是凤毛麟角，甚至迹近于无。我想《脸庞，村庄》这部“非典型纪录片”，通过“艺术与人民”的互动，应该能够触动艺术家的良心，或者搅动他们的艺术理念。

　　一些平凡的脸庞，一座乏味的村庄，因了两个“人民艺术家”的到来，顿然生出无限精彩。他们一路走来，不但抚慰了当事人怀念的心灵，了却了某些历史造成的遗憾，还普惠了貌似无干的人们。一切似乎都是散漫着，但又有一根丝线串联起一切，说它是纪录片不能算错，说它是艺术片也算靠谱。不过这又有什么要紧，电影就该有各种样子。而这部电影呈现的样子，居然让我恍悟：何为“人民的艺术家”？（刘巽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