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郑芳芳
第20届台北电影奖最佳剧情长片奖,获得第55届台湾金马奖最佳女主角、最佳原创电影歌曲、最佳剪辑三项大奖……片名略带三俗味儿的电影《谁先爱上他的》无疑是一部黑马片,豆瓣评分8.6,自来水的好评从上映到现在没有间断过。
为什么观众如此买账?靠的是爱,异于常人但能感动常人的爱。
丈夫因病离世,却将几百万的保险金留给了“小三”阿杰,妻子刘三莲带着正值青春期叛逆的儿子宋呈希上门讨要说法却发现“小三”是个男人。压抑的说出来都有些丢人的奇葩遭遇成了压在刘三莲心上的一块巨石,以至于让她显得过于剑拔弩张、喋喋不休、神经质。再加上宋呈希一心想探究“小三”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居然也跑到“小三”家里去生活,刘三莲彻底成了一个泪水涟涟、控制不住自己总要碎碎念的可怜人。故事真的很俗套,处处透露着微博热搜的特质。然而,导演只想讲个烂大街的故事吗?显然并不是。“我们花100分钟讲了一个故事,其实讲的是原谅:原谅那些伤害过你的人,你不知道为什么要原谅,但是从那一天开始,你变得比之前更加快乐了。片中人面临的主要困境:该如何面对自己、接受自己、成为自己。”
刘三莲怨吗?怨。自己一见钟情,一起恩爱生活了十几年的丈夫,不光是同性恋,还把巨额保险金留给了同性情人,能不怨吗?“我们去看医生,我们一起努力。我可以改,我可以学,然后我就会很快乐。所以你也可以改,可以学。”得知丈夫喜欢同性的第一时间,将渺茫的希望寄于医生,以为只要去看一下医生,两个人还能过一生,然而丈夫选择了转身离开。丈夫病逝后心里郁结,神庙里哀叹自己:“我为这个家付出了那么多,我有错吗?我努力做一个好太太,好妈妈,然后我丈夫变成同性恋,我儿子跑去跟敌人住,请问一下,这是什么命?凭什么我要有这种命?这样公平吗?不是说,好人有报?所以说我做得不够,还是我不是一个好人?”一个自怨自艾的悲苦女人形象,此时已经神经质到有些惹人厌烦,让人心生“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念头。然而,几个镜头之后,心理防线彻底崩塌的刘三莲在心理医生那里终于问出了自己心里最想知道答案的问题:“你可不可以告诉我,全都是假的吗,没有一点爱吗?就一点点。”
刘三莲这一腔无处可发泄的怨火,这一个无人可解的郁结,终归是一个女人爱而不得、深情错付的啼音,也是中国1600万同妻无声无言的伤痛。据一项2009年的统计,中国有2000万男同性恋者,80%的人都会迫于传统婚姻,但大部分都不会在婚前告知女方自己性向。刘三莲是这些女性的一个缩影,电影没有过多地批判或者偏袒婚姻中的任何一方,而是选择以相对温柔、相对客观地方式揭露这种现象。
刘三莲的背后,是丈夫宋正远迫于世俗无奈的妥协,是他想做一个“正常人”的选择。时间倒退十几年,从刘三莲手里接过快递的宋正远是一个温暖、可靠、爱笑的教授,总是义务帮一个小剧场写歌。这个剧场里,有阿杰。
阿杰天真无忧,一副青涩的少年模样。从知道宋正远这个名字开始,眼睛便开始深情地追随这个人。爱情如果要来,自会带着一团火来,哪管你是有无道理,哪管你合不合常理。这样的两个人,一人弹琴一人唱,看似自在又快活,然而却始终要活在世人审视的目光中。不能告诉亲人哪怕是父母兄弟,更别提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就算你不说实话我们还是我们。
那为什么我们不能说实话?
让他们不难过,不担心,就是我们的责任。
我不懂为什么我爱你,她会难过。
我也不懂,但是她一定会难过。”
一段正常的爱情如果遭遇反对也会走得不顺,何况宋正远和阿杰,遭受的是LGBTQ群体(即性少数群体,又名彩虹族群,分别代表的是女同性恋、男同性恋、双性恋、跨性别、酷儿)在社会中受到的压抑和歧视。所以宋正远走了,走入了婚姻生活。阿杰呢?开始了他漫长而无望的等待。“一万年就是当你爱的人跟你说他想当正常人,然后离开了你,从那一天开始之后的每一天都是一万年。”好不容易等回来了宋正远,却已是一个病入膏肓、时日无多的爱人。他陪着宋正远一起剃光头,为了给宋正远做手术去地下钱庄借高利贷。还是没能留住爱人。
阿杰怨吗?怨。山盟海誓的爱人说走就走,留自己日日买醉。十几年后再回来,却是来终别的。他的爱藏在世人审视目光的背后,默默的、悄无声息的,却在两个人的世界里“震天价响”。他的难过,是藏于平静表象下的秘密伤口,是医院里那一秒钟的慌乱,是嘴里的一根烟,是怀里的一件外套,是桌上一本未读完的《人间失格》。
片名是《谁先爱上他的》,到此时,谁先爱上的都不重要了。最重要的是,都是爱情。影片最惹人落泪的有两点,第一是影片结尾阿杰的妈妈在知道了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之后仍然捧着一束花来看他的舞台剧,告诉他说:“尽管你是同性恋,尽管你是这样的人,你仍然是我心爱的儿子。妈妈为你感到骄傲。”第二是电影官方在网上挂出了宋正远写给儿子宋呈希的一封信,信里写道,刘三莲“是我唯一爱过的女人,虽然那不是爱情”。
一个典型的“大团圆”的结局,讨好了大部分观众,既让其中的一些人看到了希望,也让另外的一些人放下了心里的执念。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即使这个结局过于理想化、过于偏离地气,但也不影响这部电影的好看。(郑芳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