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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市剧本创作中心艺术总监、一级编剧 罗怀臻:
近年来的戏曲现代戏创作似乎有压倒一切的势头,为了展现现代生活风貌,我们总是提倡表现眼下发生的现实。这当然无可厚非。我们一直坚持现代戏、新编历史剧、传统戏整理改编的“三并举”原则,现在看来,新编历史剧的势头有所减弱,而传统戏的整理改编似乎已有些不屑于去做了。值得注意的是,我们一些戏曲现代戏在展现时代感和现代性方面,反而不及新编历史剧,甚至不及经过重新整理改编的传统戏。其中,闽剧《双蝶扇》是具有代表性的作品之一。
《双蝶扇》是近年来传统戏曲整理改编的一个新收获。这个收获首先体现在它对“三小戏”的突破上。“三小”是指小生、小旦、小丑。小丑有时是广义的,比如锡剧《珍珠塔》,剧中没有小丑,姑妈就充当了小丑的角色。前些年,锡剧《珍珠塔》在剧本结构和二度创作上做了一些创新,但并没有跳出传统道德评价的范式,还是要为悲剧找一个道德的承担者。而《双蝶扇》则在处理“三小戏”时,尤其在小丑的角色作用上带来了新意,剧中的小丑也不再是道德品质上的反面人物。这是《双蝶扇》的第一个价值。
第二个价值就是具有现代人文价值取向的新伦理剧带来的创作贡献。上世纪80年代以来,福建戏曲的主要成就是新编历史剧创作。但进入新世纪后,情况发生了变化,新伦理剧的热度逐渐上升,尤其以王仁杰的作品为代表。回望过去,福建前辈剧作家陈仁鉴先生的新伦理剧多以悲剧形式展现,揭示了封建礼教对人性的压抑;而王仁杰的新伦理剧则是以喜剧方式与传统价值观开了一个玩笑,既保留了传统的道德感,又输入了现代价值观。《双蝶扇》的价值与陈仁鉴、王仁杰的新伦理剧既一脉相承,又代表着不同的时代。它有这个时代的自觉精神,那就是正视人性、正视人的尊严,并不背负原罪、不左右躲闪;它是一部充满现代意识的作品,试图从传统的原罪中走出来,直面传统价值体系中的贞操观、爱恋观、伦理观。我们也是从漫长的传统中走来的,有时自己也会带着某种原罪感,所以《双蝶扇》的创作过程也是思考的过程,修改过程也是发展的过程。如果这部剧能够修改完善成为精品,那对相关题材的中国戏曲创作也会带来积极的启示意义。
《双蝶扇》的编剧王羚、导演徐春兰、主演周虹在戏中合力打造了一个打破传统格局“三角恋”的崭新作品,舞台表演选择了雅化的风格。闽剧是市井化的剧种,这部戏又是市井化的题材,所以选择雅化表演既恰当又合适。雅化表演是《双蝶扇》实现的第三个价值。
关于这部作品的不足之处,我认为有三点。
首先是故事的起因设计有些不合逻辑。序幕渲染了林梦卿与陈子霖的美好爱情,但是在后面林梦卿却错把吴玉山当做了陈子霖,也因此失身。一个女人会连青梅竹马多年的爱人都能搞混吗?单凭气味也可以分辨出来,这一段的设计还有待改善。
第二个就是结尾,我个人认为不该设置“孩子离别”“林梦卿在爱情与亲情中做选择”的情节。因为故事发展到最后,吴、林两家的关系已经达到“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了,任何一方养育孩子都不存在离别的情况。不要把结局设计成痛苦的抉择,这是我认为可以改进的第二点。
最后一点是关于主题与境界。福建艺术研究院王评章先生希望《双蝶扇》突破的地方,是人格的自由选择。这个希望的实现正是传统戏曲现代化的表达。吴玉山与林梦卿、陈子霖与林梦卿都不是因为恨而分离,而是因为理解和爱、希望对方幸福的“割爱”。剧中结尾,林梦卿貌似失去了的恰恰是她所得到的,因此她并不需要抱怨。她在祝福曾经的恋人与亲人的同时,也对自己未来的幸福抱以期待——这才是真正的现代人的健康人格。《双蝶扇》如果能这样处理剧情,就能为传统戏的一类题材找到新的阐释和新的出路,也会因此而成为继陈仁鉴的《团圆之后》、王仁杰的《董生与李氏》之后的新时代的新成果、新经典。我期待《双蝶扇》在下次验收时可以为我们带来更大的突破、更多的惊喜。
(光明网记者石依诺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