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李勤余

　　当男主角十分伟光正地宣布“绿洲”将于每周二和四歇业休息，以便让所有人享受美好的现实生活，紧接着和女主角拥吻在一起时，电影《头号玩家》画上了圆满的句号。看上去，一切都很完美。

　　电影《头号玩家》是由史蒂文·斯皮尔伯格执导的科幻冒险片，讲述了2045年混乱的现实世界与虚拟游戏“绿洲”中的故事。图为该片海报。

　　可是，在男主角韦德和他的朋友们创造的新世界中生活，真能幸福快乐吗？按照电影的设定，自韦德出生以来，现实世界的状况已经糟糕到了无法再糟糕的地步。温室效应让地球暖化，不计其数的动植物灭绝，数不清的人饥肠辘辘、流离失所，化石能源使用殆尽……在这种情况下，地球人如何应对？他们的解决方案是一款网络游戏“绿洲”。是的，你没有听错，这是真的。

　　当世界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时，各国政府束手无策不说，还纵容大众继续沉迷于一款网络游戏，这一现象颇为匪夷所思。当然，和一部幻想色彩浓厚的科幻电影较真，实在不是一个好主意。然而，这种遁世方式却未必是天方夜谭。在电子产品与我们的生活日益融合以至于密不可分之时，《头号玩家》所指向的未来会成真吗？尽管男主角再三强调现实生活的重要性，可电影中的事实可能是，现实生活只不过是“绿洲生活”之外的调剂品。无疑，电影的基调是认可并推崇该结论的，而这正是令人担忧的地方。

　　再说回“绿洲”世界。韦德和他的朋友们的管理水平及效果，真能比富有经验的霸道总裁诺兰高出一筹吗？如果说诺兰是独裁者，那么由五位好友组成的小团队亦不过是寡头联盟，未见得能将庞大无比的“绿洲”世界安排得井井有条。如果说虚拟世界较之现实世界更具有去中心化、多元化的特点，那么一个浩瀚的“绿洲”将会拥有怎样的政治结构，则是一个令人感兴趣的话题。

　　在电影的高潮部分，众多玩家在男主角的振臂一呼下，纷纷冲上街头，为自由而战，这无疑是一个值得玩味的隐喻。但在新“绿洲”里，他们真能获得自由吗？要知道，纵然“绿洲”玩家尽皆认同极客文化，但个人的口味仍大不相同。比如，艾奇虽然是帕西法尔的莫逆之交，却从未看过电影《闪灵》，为此还遭到队友们的嘲笑。要让不同个体在虚拟世界中和谐共存，难度可能并不亚于现实世界。电影中所展现的各取所需、自得其乐的世界，恐怕用乌托邦来形容也并不为过。

　　普通个体在“绿洲”中的生存状态，也值得讨论。帕西法尔，也就是男主角韦德，是如何在“绿洲”中脱颖而出的呢？撇开主角光环不谈，其最引以为傲的优势在于对“技术”的熟练运用。这一点，在影片开场的赛车大战中显露无遗。那么，没有这一资本的玩家，应该如何在“绿洲”中生存呢？由于个体天赋显然不可能一致，如何为所有人设计一条公平、公正、透明的上升通道，就成了难题。

电影《头号玩家》剧照

　　当然，男主角和他的朋友们也可以将“绿洲”世界设计成与世无争、休闲消遣的模样。但这可能吗？按照叔本华的说法，个体总是在寻求对其他个体的“超越”，以此来获得对自身价值的肯定。就此而言，虚拟世界和现实世界在本质上并无不同，除非操控游戏人物的不是人类，而是AI。随之而来的后果，必然是“绿洲”将成为一个技术至上、缺乏人文关怀的世界。虽然“绿洲”创始人哈利迪希望通过彩蛋让所有玩家领悟到友谊、爱情等现实生活元素的重要性，但胜出者韦德依靠的可不是哲学思辨，而是实打实的超人“技术”。如此难解的悖论，注定了哈利迪的美好愿望很难在真正意义上得到实现。说到底，“绿洲”的生存哲学仍然是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只不过它将会被包装得更为温情脉脉罢了。

　　如果说“绿洲”代表了未来世界的发展方向，那么其价值观的极端单一化则很令人恐惧。极客文化，在“绿洲”中被推崇至一种神圣的地位，类似现实世界中的宗教。那么，那些对极客文化并不兴趣的群体，应该如何在未来世界中获得生存空间？他们是否会受到极客文化的压迫？这不由得令人联想到，在支付宝、微信等现代社交和通讯手段逐渐占领日常生活的当下，有相当一部分中老年人被迫处于一种疏离的状态。

　　这究竟是一种耸人听闻、杞人忧天，还是对未来赤裸裸的预示？《头号玩家》作为一部电影，恐怕很难给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但在影迷们搜寻彩蛋的热闹过后，恐怕人们也该冷静地思考一下：我们真的需要“绿洲”吗？（李勤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