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杨　健

　　近期的热播剧《都挺好》从宏观到微观，折射出了新时代每个都市家庭独特的小宇宙，耐人寻味。故事围绕苏家的日常生活展开。父亲苏大强一辈子没当过家，最大的强项就是“走为上策”；长子苏明哲看似明白事理，实则是把愚孝奉为真理；次子苏明成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妈宝男”；女儿苏明玉习惯用玉的冰冷，来掩盖内心的创伤与情感。一家人性格各异、立场不同，发生了许多生动的故事。

　　常言道，人如其名。父亲苏大强的性格与名字，却恰恰相反。他做事缺乏主见，在整个家里没有话语权。面对家庭矛盾，不是设法解决，而是每次都避之不及。明明是一家之主，却当了个甩手掌柜。在他身上，还有一股小市民的自私自利。他私藏存折，喜欢记账。在妻子女权主义的笼罩下，他表面上唯唯诺诺，暗地里却争强好胜。正如次子苏明成所言，明明没有捞偏财的命，整日做着捞偏财的梦。一个典型的小市民形象，被老戏骨倪大红塑造得惟妙惟肖。

　　苏明哲，是个典型的“中国式长子”，也是个典型的个人主义者。他认为，许多事情自己是身不由己，并以此为由训斥妹妹苏明玉。苏明玉读高中时，经常被二哥苏明成欺负。苏明哲表面上是呵斥弟弟，其实是想为自己争取一个安静的学习环境。长大后，留学海外，定居旧金山，拥有别墅和豪车，苏明哲一直觉得，自己是苏家的无上荣光，是让祖坟上冒青烟的人。可他不善交际，就连约上司度假，都不明就里、稀里糊涂，只会出苦力、出蛮力。母亲去世后，苏明哲以孝顺的道德标准，做出了回家奔丧的选择。可他没有安排好自己的工作与生活，甚至一厢情愿地以为，可以和资本家谈论生老病死、家长里短。

　　苏明哲的妻子吴非，是个温和、贤惠的传统女性，又有着超出一般家庭妇女的睿智，懂得经营自己的小家。一出场，她就利用一副中国麻将，对比出苏明哲的愚钝。在长期的相处中，她逐渐洞察出丈夫的性格弱点。因此，在苏明哲失业后再次求职时，她说出了这个人物前途命运的真相：以他的性格，做不了管理层。

　　次子苏明成在人设图谱上，是个典型的“妈宝男”而不自知。在母亲去世的情节里，他是第一个流泪的。这种悲伤，让人误以为是亲情的真挚表达。殊不知，他的眼泪就像浮躁世界里的一次季节性降温，冷空气过了，也就自愈了。葬礼过后，他再也没有表达出对母亲的一丝留恋，反而都是对父亲的埋怨。在剧作安排中，苏明成的台词量远高于其他兄妹二人。在有苏明成的场景中，他永远是手持麦克风的角色。这就不难看出，这个人物是典型的“嘴炮”。

　　三女儿苏明玉，与全家显得格格不入。她是一位集上进、隐忍等性格特征于一身的职场女强人。开篇时，导演便用一个跟镜头，以纪实性的手法，来跟踪拍摄苏明玉。多年来，在她的生命里，似乎只有持续不断的电话、出差、加班、熬夜，而没有多少乐趣。后来，一个名叫石天冬的异性出现，才慢慢打破了这个怪圈。表面上看，苏明玉对苏家没有任何留恋，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态度。例如，她和家人没有一丝肢体接触，没有一回善意的问好，没有一次礼貌的挽留。可实际上，她几乎所有的成就，都是为了博取家人的尊重和爱护。她在家人身上花的每一笔钱，都成了胜利的积分，成为证明自己的方式。

　　母亲去世后，苏明哲在医院里嚎啕大哭，将对母亲的爱、对故土的眷恋、对失去的痛心，一次性地喷薄而发。可到了苏明玉这里，只有深夜对黑色礼服的默默凝望。在停尸间阴森的甬道里，苏明玉的表情是呆滞的。回到老宅，她陷入了无限回忆。也许，在三兄妹中，苏明玉才是最爱这个家、最爱母亲的。

　　艺术来源于生活。电视剧终究是从生活中抽丝剥茧出来的，每个人物都在矛盾漩涡中心越陷越深。这份焦灼，令观众感同身受。幸运的是，生活里也有像石天冬那样的人炖煮的鸡汤，让人御寒。一部好的艺术作品，观众很难在其中恣意谩骂一个反派。仔细斟酌，电视剧《都挺好》中，其实没有一个彻头彻尾的坏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行为动机和立场。我们无法判别对错，只能加注情感砝码。或许，这就是剧名“都挺好”的来源之一。

　　（作者单位：青岛理工大学人文与外国语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