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中国艺术研究院电影学硕士 刘冰玉
“我觉得导演的工作,就是尽力去反映他所处的时代。”——奉俊昊
由韩国导演奉俊昊执导的电影《寄生虫》于2个多月前荣获第72届戛纳国际电影节最佳影片金棕榈奖。这是韩国电影连续四年入围主竞赛单元后,首次拿到该项大奖。新世纪以来的韩国电影工业水平飞速升级,早已成为世界电影市场不容小觑的一股力量,同时,韩国电影也不放弃艺术追求,在全球各大电影节均有出色表现,此次金棕榈大奖象征着世界对于韩国电影整体实力的一次正式认同。
《寄生虫》海报(法国戛纳版)
对于韩国电影来说,社会问题从未离开过视线范围。《寄生虫》讲述了住在半地下室出租房里的一家四口,通过伪造身份,先后进入豪宅工作,却意外发现了比他们更早“寄生”于富人家的一对穷人夫妻。由此,三个家庭被卷入一连串的意外事件中。作为一部类型片,导演不断突破固定类型的桎梏,讽刺喜剧—惊悚片—社会悲剧的转换将观众从一开始的“穷人(恶)/富人(善)”简单的阶级对立,转移到了穷人群体之间的内斗和堕落的人性。本片虽然赤裸裸地揭示了韩国资本主义社会的阶级矛盾问题,但过于“赤裸”的笔触却令人感到疑惑,难道一切仅此而已?
后殖民主义下的韩国政治寓言
在全球的现代化过程中,帝国主义国家在利用军事、政治结构支配被殖民地国家后,还会建构出维系殖民统治的秩序思想,使得即使在殖民时代结束后,在殖民地中依然形成内部的殖民主义,维持着不平等的、剥削的社会结构,使得富人成为“殖民者”、穷人成为“被殖民者”,表现为文化-话语所形成的霸权压制。我们通常将其称为“后殖民主义”(postcolonialism)。
《寄生虫》剧照
整部影片中来自美国、北朝鲜的阴影一直笼罩着全片,朴社长的公司名字Another Brick出自《迷墙》专辑中的《Another Brick In The Wall》,在专辑中墙象征着禁锢人性的围墙,在这里朴社长的公司则可以理解为组成垄断资本的一块“砖”。而朴社长的家中“新奥技术奖”奖状、《南韩企业攻占纽约》的报道都表明了美国资本的存在。朴社长女儿需要补习英语、社长夫人对冒充美国留学归来的基婷充满好感、社长儿子是印第安控,还有朴社长问儿子帐篷的质量问题,夫人则回答那是美国制造的,应该没问题——更加直接地指向“在美国的庇护下,就没有问题”这一隐藏的话语。
片中雯光夫妻二人在控制基泽一家后,模仿起北朝鲜女主持人的腔调宣告胜利,但很快两个穷人家庭又大打出手,仅仅是为了获得“寄生”富人的权利。
《寄生虫》剧照
主角一家的女儿前往豪宅之前哼唱实际上是一首叫做《独岛是我们的领土》的歌曲,这首歌曲由郑光泰于1982年创作,歌中的独岛被日本称为竹岛,是日韩两国多年来一直存有争端的岛屿,这首歌也象征着韩国对于国家主权和民族尊严的诉求。
所以,本片除了讨论韩国社会的阶级矛盾问题外,还将穷人主角一家、穷人夫妻一家、朴社长一家分别代入了韩国、北朝鲜和美国的国际关系中,而整个豪宅则象征着朝鲜半岛,演绎了一出自朝鲜战争以来的政治寓言,并且表现出了对于国家统一的向往以及对亲美政策的反对。
文化霸权与文化优越感的呈现
奉俊昊的前两部作品《雪国列车》和《玉子》,实际上可以与《寄生虫》组成“资本主义三部曲”,这一称号虽然还未受到导演“盖章”认可,但是我们的确可以发现这三部影片的比较相似之处。《雪国列车》是一部以车厢区分阶级差别的资本主义废土寓言,《玉子》则讲述了跨国寡头公司养猪宰猪的阶级讽刺故事。欧美垄断资本、特权阶级、文化霸权的影子潜伏在影片各处,处于较高的位置,压迫或者统治着韩国人角色所在的阶级。
《寄生虫》剧照
这一点在《寄生虫》中也是如此,但是却变得更为隐蔽。欧美文化通过朴社长一家的形象展现出来,呈现出一种文化优越感的形态,将社会阶级问题暗中转化为后殖民主义文化霸权、话语权力的问题。但与前两部作品不同,《寄生虫》暗指了韩国近代政治关系的话语,这一点虽然对外国观众来说难以发现,但对于韩国观众来说却是可以心领神会的。影片中,穷人家庭扮演着相对于西方的“他者”角色,围绕着象征美国文化霸权的朴社长一家活动,但是主角一家人在故事的最后被迫选择了爆发,这是导演为了让观众直面历史创伤存在的设计,还是在默默呼唤韩国人民奋起反抗文化霸权?我们不得而知。
总的来说,《寄生虫》这部影片将人物、阶级全部进行了符号化处理,以至于许多地方显得过于单薄和浅显,引起许多争议。但这正是导演奉俊昊的高明之处,毕竟,所有的寓言都是简洁和符号化的故事。(刘冰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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