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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辽宁省文艺理论家协会主席 洪兆惠
经典需要反复咀嚼,文学经典更是如此。在反复阅读经典的过程中,应当丢开那些关于小说中象征性、隐喻性的概括,回到故事现场,回到自己的感觉,对经典产生更加客观的认识。海明威的《老人与海》伴随着一代又一代人们的成长,作品通过对现实的客观记叙让读者在重读中品味生命的味道,感知生命间的紧密关联。
现实性的表达与刻画
评论家伯伦森说,真正的艺术家是不用象征和比喻的手法进行创作的。《老人与海》中圣地亚哥的生命味道的生成,或者说圣地亚哥的厚重生命感的创造,源于海明威简单、直接的表达方式,老实地写老人、男孩,真切地描述大海和大海中的生物。《迷惘者的一生》一书中引用了海明威说过的话,“《老人与海》的显著特点是没有象征性,只有现实性。”
字里行间的老人,确实是大海里一个饱经历练的捕鱼者。看他在大海上划船,在钩丝上安放鱼饵,自在从容;看他与马林鱼周旋,与鲨鱼较量,智慧勇悍。细节给予老人以“活着的感觉”,给予小说以非凡的现实感。小说整体的现实感和人物“活着的感觉”,在读者处转化为一种代入力量和现场感,让观众感觉自己在茫茫大海中,与马林鱼争,与鲨鱼斗,体验着老人的内心状态和变化。
展现生命个体的真实味道
老人顶着月亮,告别了男孩和陆地,以小帆船为伴,向大海深处划去。随后一天一夜,又一天一夜,老人与大马林鱼对抗,与鲨鱼搏斗。老人空手而去,又空手而归,两天两夜的经历,像一个生命过程的高度浓缩。在海明威用现实化的表达所构建的时、空间中,展现了圣地亚哥作为一个真实生命个体的多面性,其生命味道不是单一纯粹的,而是融合、复杂的。
在搏斗的过程中,当老人说到“一个人可以被毁灭,但不能给打败”“人不是为了失败而生的”时,他身上可毁不可败的意志是一种强者的象征,但当最后一条鲨鱼没有什么可吃的而翻身走掉,老人感觉被鲨鱼彻底打垮。从搏斗到获得,再从搏斗到失去后的“空”,似乎是圣地亚哥身上另一种生命真实味道的展现。因此,对老人形象做任何单一的提纯和概括,都会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他生命的本真,是一种加工,或者是一种窄化。
刻画生命间的微妙关联
小说刻画了生命与生命间微妙的关系。马林鱼、鲨鱼甚至大海,它们作为生命和人类一样博大而丰富。其中,作品对老人与男孩和老人与马林鱼、鲨鱼的关系的刻画是引人深思的。
从老人与男孩的关系中,可见人类个体与个体间的精神共鸣和支撑。男孩马诺林是老人的心理依托,也是老人精神一面的外化形式,类似的人物,还有莫兰黛《历史》中的乌塞佩,《包法利夫人》中的玉斯坦。在老人出海前和归来后,马诺林与老人形影相随,激励、抚慰着老人。在出海的过程中,马诺林始终活跃在老人的心中,捕鱼时,老人先后九次想到男孩,“男孩在就好了”,这句话在老人心中频繁回响,有时还会大声说出口。假设没有马诺林这一人物,小说的情节依然不受影响,但却会改变小说的味道。马诺林犹如神光顾老人时留下的痕迹,他微末,但灵性。他和老人阴阳相依,刚柔契合,是精神层面的相互关照。
而马林鱼和鲨鱼,对于老人而言,尽管在搏杀过程中相互敌对,最终还是走向相互依存。彼时,老人打败了马林鱼,此时,鲨鱼又打败了老人,这是生命场中的常态。正是经历、体悟到这种依存又对立的关系,被打败时老人才会产生“倒感到舒坦了”“我从来不知道竟会这么舒坦”的坦然。读者也因此不会孤立地把老人进行“提纯”,不会仅仅从鲜活的生命中抽离出某种观念,哪怕这观念是现实中的人所珍视的精神或品质,而是会着眼作品所构建的宏观世界,看到其中传递的生命真谛。
这部小说验证了海明威受访时说的话:“你根据你的经验去塑造,那就会是全方位的。”写《老人与海》之前十多年,海明威几乎没有创作出重要作品,外人认为他才智枯竭。人生的起落,生命的低谷,让海明威直面生命深处的复杂和混沌,他体验、反思、彻悟,把所有这一切融入《老人与海》的写作中,使作品中的生命味道厚重而别致。(洪兆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