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间仲甫独秀——《中流击水》中的王志飞一瞥

　　作者：逄春阶

　　“在你立足处深挖下去就会有泉水涌出！别管蒙昧者的叫嚷‘下面永远是——地狱’！”尼采的话，可以用来评价陈独秀，他就是一个不倦的挖掘者，特立独行，勇往直前。站在祖国的土地上，看着积贫积弱的民族，仇恨着黑暗的势力，诅咒着不合理的制度，要打碎被轻蔑被侮辱被束缚的一切锁链。王志飞在《中流击水》中基本上兜住了陈独秀的魂魄。

　　总是那么决绝，不留任何缝隙。关在监狱里，儿子延年去看望他，掩面哭泣，他说：“你来就是让我看着你掉泪的？”让孩子过简朴生活，他的理念是，年轻人穿新衣服不长骨头，吃了苦才知甜。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但又有几人能做得到？陈独秀是知行如一，在育儿问题上，心硬如铁。儿子陈延年理解了父亲：“他是在拿石头磨我们，把我们（陈延年、陈乔年）磨成两把刀。”老话说，惯子等于杀子，溺爱等于夺爱。把孩子扔到生活的波涛当中去历练，这是有天地格局的父亲所为。

　　总是那么性情，不装，不藏着不掖着不躲着，光明磊落地活着。陈独秀回家吃饭，不慎鱼骨卡喉，狂呕猛咳无济于事，难受得死去活来，就在这当头，门外传来报童的叫卖声：“李大钊被捕入狱！”陈独秀惊闻凶讯，脸色大变，鱼刺之痛顿时飞到九霄云外。陈独秀与李大钊感情之深因一个细节而凸显。我行我素，不拘小节，独秀之独，横扫一切污泥浊水。

　　他总是那么固执、偏执、坚忍、刚愎自用。《中流击水》可圈可点之处在于，还原了陈独秀“右倾”思想的形成过程。他也是个人，迷茫，彷徨，担忧，他所处的时代局限、环境的凶险，以及错综复杂前所未有的政治生态等等，他都得面对。多层次多侧面多角度的《中流击水》，比较真实地刻画出一位处于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难以决断也难以言说的舵手形象，还陈独秀以历史的公道。被免去党内一切职务后，青年毛泽东去跟他交心，明确表示要纠正他的路线，走工农道路，不能再逃避了。对毛泽东这句话，他误会了，他说，我的儿子都被敌人残害了，我什么时候逃避过，退却过？当毛泽东告别时，他追出来送给毛泽东一把雨伞，这把伞浸润着一个老布尔什维克的一片赤诚之心，希望年轻一代少些风雨，但要不惧风雨。

　　总有一颗透明的赤子之心在怦怦跳动。狱卒要放他出去，他却赖着不走：“你们的大总统怎么不来呀？”让他写保证书，他就又往回跑。出狱后，调侃“少谈些主义，多研究些问题”的胡适，他当面说胡适，过去是“胡适之才，胜我十倍”，而现在是“胡适之狭，不亚于我”。这颗火热的赤子之心，配得上李大钊赠给他出狱的诗句：“你今出狱了，我们很欢喜！他们的强权和威力，终竟战不胜真理。什么监狱什么死，都不能屈服了你；因为你拥护真理，所以真理拥护你……”监狱铁窗能隔离任何东西，唯有思想无法隔离。独秀的魅力若此。

　　王志飞演的陈独秀，充满了青春气息，阳刚气息。狮子一般的独秀，九十八天的牢狱之灾，锻造了他的信仰，而一生不放弃对光明的追求，不放弃“德先生”“赛先生”，是反对旧道德旧制度的开路先锋。寄希望于青年一代，号召他们，“尊重个人独立自主之人格，勿为他人之附属品”。我身体里的热血被他的举手投足点燃，他那磅礴阳刚坦荡的状态，让人眼前一亮。我们的先辈原来如此可爱，如此潇洒，如此棱角分明，甚至如此好玩，没有学究气，没有那些算计、世故和暮气沉沉。

　　有网友说，王志飞演戏，似乎始终是收敛着的，做减法的，可做可不做的动作不做，可说可不说的话不说，可用可不用的表情不用，所有沉淀下来的东西，没有一丝多余，却又恰到好处。我赞成网友的观点，善于用减法的演员才是实力派演员，废话连篇、拖泥带水的演员，我看着都腻歪。

　　启迪民智，关心民瘼，无论呐喊或彷徨，天地间仲甫独秀。（逄春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