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暨南大学文学院副教授 郑焕钊

　　近来“饭圈”乱象层出不穷，对行业生态、舆论环境与青少年价值观均产生了负面影响。面对“饭圈”乱象，相关部门从2020年以来，已先后开展多次专项整治行动，在清理负面有害信息、处理违规账号、关闭不良话题的同时，加强对平台打榜和圈层管理，虽取得了阶段性治理成效，但问题屡治不止。究其原因，在于资本主导下文娱产业链发展模式的单一，同时也深层次暴露了当下基于数字文娱为载体、流量经济为支撑的文娱产业发展模式的局限。

　　中国偶像产业的发展借鉴了日韩等国的模式。日韩偶像产业注重长期发展规划，拥有一套完善的高标准培养体系，以及基于音乐版权运营的完整产业链。而国内偶像产业培养周期短、整体艺能水平不高，从发展伊始就功利地倒向了流量“养成”的单一模式。偶像团体高度利用粉丝的情感消费，通过各种周期性榜单排名和资源分配模式形成内部竞争机制，将选票、流量等数据与品牌合作、影视拍摄等资源分派进行高度匹配，鼓励粉丝为偶像的资源买单，诱导粉丝在各类榜单和平台进行控评与“屠版”，争夺话题度和热搜量。

　　这种唯流量马首是瞻的运作模式，导致偶像产业高度依赖媒介和渠道的曝光，各大平台的选秀类综艺成为了偶像艺人正式出道的重要平台。如此，经纪公司与创制平台形成了相互利用又彼此冲突的关系。经纪公司既想通过制播平台的选秀节目让偶像出道，积累粉丝获得关注，又想在偶像成名之外脱离平台获取超额利益。而对制播平台而言，因为缺乏长远持续的合作机制，其考量的只是在节目周期内收割流量与话题，以回报节目投资者和广告商，非对偶像艺人的德艺培养。

　　随着“饭圈思维”及其行动逻辑进一步深入到包括影视在内的文娱产业的其他领域，带来的是对文化内容生产的艺术标准和文化价值的进一步破坏。偶像文娱产业链和相关的文化产业发展被“饭圈思维”和逻辑深度捆绑，从根源上来说，是由于文娱产业发展模式的局限所带来的。这也正是专项整治虽然持续开展，“饭圈”乱象行为却总能够以“地鼠”般逃避探头的根源。我们需要深刻地认识到，被“饭圈思维”及行为逻辑深度支配的数字文娱产业，在一定程度上偏离了我国文化产业发展的方向，并对夯实数字文娱产业发展的工业基础和产业体系构成持续性的破坏，其偏狭极端的价值取向对多元共生、包容开放的文化生态和舆论环境带来极大的冲击，对未成年人的成长与价值观的形成造成恶劣的影响。

　　党的十九大报告指出，“要坚持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坚持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坚持创造性转化、创新性发展，不断铸就中华文化新辉煌。”文娱产业应不断增强其对社会文明程度的塑造。非理性、极端对立和贩卖错误价值观的“饭圈”乱象，毫无疑问已经与上述文化发展指导思想相背离，而其背后生产与传播主体唯流量是从的逐利模式，带来了产业属性与文化属性、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的失衡。因此，整治“饭圈”乱象，亟待全行业重构以社会效益为取向的价值重建。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饭圈”乱象需要从源头上得以解决。只有立足社会主义现代文明和文化产业两个方面协调发展的高度，深度反思现有产业发展模式的问题，纠正将网络数字文娱产业等同于单一流量经济的误区，明确产业各环节的价值观责任与惩罚机制，强化社会效益与文明效应的价值导向，引导行业资本走向良性发展的道路，才能从根本上解决“饭圈”乱象这一问题。（郑焕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