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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兰州大学文艺评论中心执行主任、文学院副教授 周仲谋
娄烨执导的电影《兰心大剧院》,讲述了四十年代上海“孤岛”时期女明星于堇受命获取日方密电码的故事,将盟军间谍、日本侵略者、重庆特务、汪伪汉奸、爱国文艺工作者等多方力量勾连在一起。影片采用黑白色调和手持、跟拍、长镜头等摄影手法,力求呈现特殊年代各方势力角逐、暗流涌动的历史质感和“纪录式”的真实感。在这部电影中,娄烨把创作的题材范围从当代现实拓展到了抗战年代的谍战片领域,不过,他仍然延续了以往影片中的“情欲”主题,把个体情欲作为推动历史事件发展走向的内驱力,并由此对历史进行想象性重构,却也由此暴露出叙事上的缺陷与不足。
《兰心大剧院》剧照
影片中于堇一出场,就置身于同多个男人的纠葛之中。表面上看,于堇是当红明星,她回上海是出演进步导演谭呐执导的话剧《礼拜六小说》,而年轻英俊的谭呐是于堇的旧情人。大小报纸刊登的消息则是,于堇返沪是为了营救被日本人关押的前夫倪则仁,影片中她与倪则仁之间也有着某种牵绊。于堇对养父休伯特同样有复杂而微妙的感情,这种感情超出了一般的养父养女之情,使她甘愿为他做了许多想做和不想做的事情。因容貌与亡妻美代子相似,日本情报官古谷三郎对于堇也怀有异样的情愫。除了这些男性之外,军统女特务白云裳与于堇的关系也颇为特殊,两人曾在于堇的卧室中有过一段爱抚,这使两人的关系蒙上了一层暧昧色彩。
《兰心大剧院》的创作意图,不是仅仅展示香艳的情欲内容,而是把情欲作为历史的组成部分,甚至是影响历史走向的重要力量来表现。为了表现情欲的这种力量,影片对历史进行了重新建构和设置。电影的故事时间集中在日军偷袭珍珠港的前六天里,地点在中国上海,主要事件是女明星于堇在盟军上海情报部门负责人休伯特的安排下,执行“双面镜子”计划,以获得日军的新密电码。该计划能否成功,将对“二战”格局产生深远影响。为完成任务,于堇以演话剧、救前夫为名,掩饰自己的真正目的;又通过与女性仰慕者白云裳的亲密接触,巧妙地把她背后的军统力量化为己用;并利用古谷三郎的感情,套取了新密码。最后,于堇自己也受情欲力量左右,向休伯特隐瞒了新密电码的主要内容,以致日军成功偷袭珍珠港。而于堇为了和谭呐一起离开,与日本人展开浴血奋战,最终死于船坞酒吧。
熟悉“二战”历史的观众明显可以看出,影片的主要情节是虚构的,这与镜头影像努力营造的真实质感大相径庭。从剧情上来看,《兰心大剧院》是对“二战”历史的重述和消费。当然,以“二战”为背景的故事片并非不可以虚构,关键是要在叙事上符合逻辑,既生动曲折,悬念迭起,又能够令人信服。但是,《兰心大剧院》以“情欲”力量重构历史时,在叙事上却是捉襟见肘,破绽百出。例如,日军偷袭珍珠港的计划属于绝密,上海方面的日军并不参与偷袭行动,为何还要专门派人去上海告知新的密电码?古谷负责传递密电码,身份既特殊又重要,到上海后为何没有住进日军重重保护的地方,反而下榻人员鱼龙混杂的华懋饭店?于堇已经让白云裳去兰心大剧院通知谭呐第二天见面的地点了,获得新密电码后为何还要亲自赶往兰心大剧院?难道是刻意要与“戏中戏”的剧情保持一致吗?这些情节上不合逻辑的地方,都成为影片难以自圆其说的叙事漏洞。
由于上述叙事缺陷,影片女主人公的形象没能很好地树立起来。一是于堇向休伯特隐瞒新密电码的缘由没有交代清楚。在原著小说中,女主人隐瞒新密电码是为了让美国参战,使战局变得对中国有利。而电影中并未提及这一点,人物动机似乎变成了对休伯特长期控制的报复,爱国主义精神没能彰显出来。二是影片过于偏爱女主人公,不断在她身上“赋魅”,使片中的很多人都折服于其强大的情欲魅力。同时,以演戏为主业的于堇,不仅精通催眠,还擅长枪械射击,击毙日本专业枪手,摇身变为“超级女侠”,显然过于夸大了女主人公的能力。三是于堇明知倪则仁被杀是整个计划中的一环,仍按照休伯特的要求将倪则仁带出日本人关押地,在倪则仁死后也没有流露出丝毫哀伤情绪,只是执着地寻找谭呐,未免显得有些喜新厌旧。这样的处理,使于堇的形象很难被观众认可,也很难与其产生同理心和情感共鸣。
《兰心大剧院》体现出娄烨试图向主流电影靠拢的努力,然而受以往文艺片创作“惯习”的牵制,陷入了主题与叙事、艺术表达与商业诉求相分裂的尴尬境地,折射出第六代导演的转型之困。(周仲谋)
本文为兰州大学中央高校基本科研业务费专项资金资助《“一带一路”背景下西部文学与电影的互动发展》(项目批准号:21lzujbkyjh006)阶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