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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韩贵东 刘姝羽
“今天的时代是一个加速的时代!”当加速主义成为现代社会发展的一种表征,人们一旦陷入“觉昨是而今非”的“加速度”怪圈,必然会出现肉身与心灵的脱离,乃至割裂。正如罗萨在《共鸣——一种世界关系的社会学》中所讨论的那般,现代社会的主体如何与周遭的社会建立某种充实或共鸣的关系,仍然是任重而道远的关键议题。正因此,人们才会在木心《从前慢》的低吟婉转中获得与加速相对应的“缓步”的生活体悟。《江米儿》恰恰是一部从头到尾,由内而外散发出“慢生活”节奏的现实主义电影佳作。贯穿其中的既有对时代加速度问题的回应,又串联起电影温情的孩童视角,更淋漓尽致地展现出藏地文化的纯粹与良善。
电影《江米儿》剧照
谈及生活加速度的特征,必然会触及“快餐式文化消费”的症结。不知从何时开始,人们生命认知的步调与文化体验出现了巨大的裂痕,而这着重让“快与更快”成为日常的主流。问题在于,一味超越式的加速度容易造成沟壑,并滋生自我“拔苗助长”式的追赶情绪,这不仅使生活丧失“慢下来,看风景”的美好可能,还进一步强化了“卷起来”的大跨步心理。如此,让本就朴素、简单的生活陷入狂风骤雨般地侵扰与诱惑,从而丢掉坚如磐石的内在信念。恰是在这一维度的思考中,电影《江米儿》的意义被无限放大。悠扬的马鸣,湛蓝的天空,清澈的眼眸,其为观众呈现了藏族少年多杰与白马江米儿的故事。镜头内外,观众可以看到一个少年内心中流淌着与江米儿深厚的情谊,这种不加雕饰的美,正是电影所呈现的一种慢生活日常,它足以对抗俗世的诸多纷扰。确切地说,电影之所以凭借“慢”的生活节奏来呈现出社会“加速度”的某种思索,正是导演潘朝奉的私货夹带。在西藏旅居生活十年之久,本就让潘朝奉的题材选择、审美风格乃至于镜头语言被抹上了藏地本土化的底色,“少年与白马”的组合也增添了更多有关浪漫主义的纯粹哲思与梦想追寻。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江米儿》更像是一面镜子,折射出了生活内外蝇营狗苟与真善抱朴的对立,犹如卡尔维诺在《命运交叉的城堡》中对芸芸众生与大千世界的箴言相告:世界应该颠倒过来看,这样一切才清楚。
相比于大多数现实主义电影的人物选择,《江米儿》充满了挑战性。为何会产生这种思考?原因在于,老少人物设定的电影本就具有演绎的难度,更何况其题材还是少数民族类型。倘若未在藏地生活,就无法更为具象化、细节化地传递出当地的风土人情,甚至沦为被市场排斥的文艺民俗猎奇片。不过,好在这些问题都在导演的镜头中被一一抵消。潘朝奉了解藏地,更加熟悉人们的生活起居。因此,选择藏族少年多杰的儿童视角,一定程度上,不仅可以更好的表现故事主题,更延展了有关成长蜕变与以梦为马的少年心事。实际上,任何一部儿童视角的电影都充满了温情的力量。从马基德·马基迪的《小鞋子》、张元的《看上去很美》、李焕庆的《7号房的礼物》以及新锐青年导演王丽娜的《第一次的离别》等等,这些以孩童为主要讲述视角的电影,为观众塑造了多样化的人物形象,但却从一而终地秉持对少年身心成长的关照。诸如电影中,多杰初次与江米儿见面后便决定将其买回家中,于是乎他搬砖、捡牛粪,并愿意为江米儿与母亲产生细微的矛盾。所谓怒马鲜衣少年梦,在此时此刻成为多杰内心的白马梦。置身于“小孩只分对错,大人才看利弊”的社会规训话语中,《江米儿》更显其自身的思想创设,比起大人视角下对社会现实离乱凉薄的白描,孩童维度的观察意义正在于某种“朝气复归来”的价值趋向。
当然,诚如诸多观众对于电影平铺直叙化表达的质疑一般,《江米儿》的确存在如流水般缓慢的讲述步调。从故事叙事节奏的角度来看,过于平稳的叙事线索铺排自然会造成审美疲劳,但电影极大程度上展现了藏地风景背后的文化旨归。尽管,《江米儿》并非一部纪录电影,其没有为阐释藏地而刻意为之的目的,但无论是少年多杰,还是江米儿的出场,故事背后都被浓缩成了一幅藏地文化与文明输出的影像图绘。对于观众而言,这些表达更为重要。毕竟,我们所面对的是社会横冲直撞、加速生活带来的差异化问题,而这亟待需要筑牢共同体意识。既是命运共同体,也是文化与文明共同体,同样也需要一种“共同体美学”的审视。毫无疑问,近些年对于藏地文化关注的影像繁多,无论是张杨导演的《冈仁波齐》《皮绳上的魂》,亦或与藏地有关的纪录片,如曾海若《第三极》、程工《极地》、马莉《无镜》等等。可以说,这些与藏地有关的影像不仅为西藏文化传播提供了更多的可能性,进一步而言,其也为如何“讲好中国故事”铺设了更为专业化的道路。在影像故事聚焦的人物身上,观众能够挖掘到更多精神内在生长的启迪,更多生活热爱的初衷,以及“朝闻道,夕死可矣”的灵魂叩问。即便对于《江米儿》来说,主题诠释并不复杂,也无须过多的意会,但归根结底,电影透露出少年多杰的白马心声与热望,足以让我们看到孩童本应该有的天真与无邪。这恰是藏地文化良善发展的一种阐释。
“摇滚诗人”许巍在藏地纪录片《第三极》的主题曲中写道:何必管一片海,有多澎湃;何必管那山岗,它高在什么地方,只愿这颗跳动不停的心,永远有慈爱。对于内在善的追寻,似乎永远都无法停歇。《江米儿》用少年与白马的故事镌刻了藏地文化的烙印,而我们又将以何种方式留下文化对自我的形塑意义,以此更为有效地应对“现代性就是速度”的社会发展症结。这才是有关影像内外的对于作品意义的追问。(韩贵东 刘姝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