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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尹 鸿
狄仁杰既是一代名臣,又有许多破案的传说附体;既与中国历史上众说纷纭的一代女皇武则天过从甚密,又有替天行道、刚直不阿的道德形象。他自带故事、自带话题,一直是中国传统文化资源的大IP,过去是说书、评弹、戏曲的热门题材,清代以狄仁杰为主题的公案小说《武则天四大奇案》就曾经流传甚广;而近年来的影视改编也屡见不鲜。如徐克导演的狄仁杰电影系列,2004年后陆续推出的神探狄仁杰电视剧系列,都是代表性的作品,梁冠华主演的电视剧《神探狄仁杰》还造出了一个流行语:“元芳,你怎么看?”狄仁杰的知名度甚至也让许多外国人兴味盎然。荷兰汉学家高罗佩,在20世纪五六十年代陆陆续续写作发表了一系列狄仁杰探案小说,后来结集为《大唐狄公案》,也就是央视正在播出的同名电视剧的改编原本。既是大IP,又是“出口转内销”,电视剧《大唐狄公案》自然令观众不乏期待;既有跨文化的转码,又有跨年代的重写,此剧中的狄仁杰会有何特色?
既然有个“案”字,电视剧依然以“案件”、以狄仁杰“断案”为核心构造故事。全剧共讲述九大案件,除开篇“凤印案”为原创,其余皆取自原小说,以单元剧模式展开叙事,每个案件单元3至4集,各单元之间既有时间、空间的联结顺序,又相对独立成章。故事由狄仁杰进京赶考始,明线、暗线相辅相成,明线由连环奇案的侦破始末缀连,暗线则指向朝堂之上云谲波诡的权力角力,旨归于正义法理的底线坚守;个体与时代紧密相依,狄仁杰及涉案者的生离死别、爱恨情仇于时代洪流中勾勒出“大写的人”,从长安到蓬莱、兰坊等地的风土人情、政治风云则浓缩了那个时代,照见历史的景观。总的来说,狄仁杰破案的传奇经历,依旧构成其悬疑探案剧的本色。
独特的是,该剧并没有完全以案件和破案作为叙事的类型规则。显然,高罗佩当年对大唐景观的细致描绘以及对当下流行的“大唐盛世”的文化想象,都促使该剧用更多的笔墨勾勒唐代司法、政治、外交、工商、文化、社会生活等。剧中,狄仁杰坚持的大唐律令,源自我国现存最早的完备法典——修订于唐高宗时期的《永徽律疏》(又称《唐律疏议》),虽为小节,但考据翔实,令时代环境与人物行动紧密相连,形影相依,展现出创作者对于中国古代文化溯源的意识和自觉的文化追求。作为主人公的狄仁杰成为带领观众走进大唐社会的向导,在沙漠、海岛、中原、雪域等自然场景之外,观众还看到了一段在历史和传奇中穿梭游刃的唐代工笔长卷、一位脍炙人口的股肱之臣“挑战命运”的青年成长之路。
与此同时,原著以西方侦探小说模式讲述东方公案故事,重实证、讲逻辑的叙事特点为电视剧《大唐狄公案》的影视化改编平添了难度。电视剧采取了“言有尽而意无穷”的人物对白、“象外之象”的细节闪回等一系列符合影像叙事逻辑的策略,完成从文字到影像的符码转换,呈现“案发”和“断案”的过程,保留原著精髓的同时消弭与观众之间的距离感。另一方面,为更好地发挥视觉影像的功能,该剧又呈现出某些武侠剧、动作片的特质。不仅主要角色人人都是武打高手,男女配搭的乔泰、马荣更是两位伴随狄仁杰的侠客担当,剧中便有了许多一对一、一对多、多对多的打斗场面,马上追杀的段落也相当密集。悬疑剧、政治剧、历史剧、武侠剧,多种类型元素集于一身,形成了这部传奇剧的融合特征。
正如同人人心中都有不同的哈姆雷特一样,人人心中可能都有一个不同的狄仁杰,《大唐狄公案》中的一众演员或完成了经典人物形象的当代塑造,或进行了令原著角色由文字走向荧屏的二度创作,其意义和价值在于“这一个”的独特性和属于今天这个时代的当下性。而在制作上,该剧无论是场景的选择还是服装的设计,都尽可能在历史感、氛围感上达成与观众的共鸣。剧中对重建的大唐园区、景区的借用,对新的历史文化元素的打造,都体现了当下文旅结合、历史资源与当下消费的对接。
正是由于《大唐狄公案》跨类型的叙事方式和剧集风格,一方面让悬疑剧有了更新的打开方式,即案件本身可以奇悬,甚至与传说、怪谈相伴相生,但破案的过程定要环环相扣、禁得起推敲;另一方面使该剧在一定程度上超越了探案剧的价值,成为云谲波诡的大唐历史万花筒,也让狄仁杰从单向度的神探形象中拓维发散,照见其为人子、为人兄(弟)、为人夫,为百姓之“明府”,为国家之栋梁的多面性,令作为历史文化符号的狄公从海外归来,完成本土化解码和编码之后,写入当代脚注,承载传统文化,走向大众。
(作者系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副主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