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击右上角微信好友
朋友圈
请使用浏览器分享功能进行分享
作者:华明玥
三年级小男孩朱同在公交车上被挤掉了早饭,只留下一袋豆浆。而他成为远道而来的插班生,是因为妈妈渴望儿子能升上好中学。影片以散文化的方式,讲述了朱同奇妙的一天,从早到晚,他都没有等来可以向姥姥炫耀的“好消息”:早饭挤没了,上学迟到了,被老师罚站了,课本找不到了……
在王子川编剧和导演的新电影《朱同在三年级丢失了超能力》中,小主人公一直活在“争取正反馈”的积极态度里,他许多弄巧成拙的遭遇,都来自主动去做“好事”的过程中:
操场的话筒老是吱吱作响,他便想着把接触不良的话筒修好,没想到直接拆坏了;
下雨天,他发现橱窗里校长的彩色照片掉色了,便用水笔给校长“上唇膏,添气色”,把校长和老师们都化成“大红唇小丑”;
他为了减轻清洁工的负担,悄悄帮她焚烧落叶,结果差点把教学楼的窗户烧着……
这一天,朱同似乎在被各种倒霉事儿追着跑,扮演朱同的小演员岳昊,诚实地演出了孩子成长时的那股脆弱、尴尬,仿佛一只蝉蜕还留在身上、新翅膀还没有长硬,以及不知往哪个方向努力的茫然。
当然,面对命运的各种挑衅,孩子有他独特的“杀回马枪”的手法,那就是召唤他的超能力,来帮自己应对不想面对的糟糕现实。
他可以召唤出鸬鹚怪人,叼走书包里没敢让家长签字的数学考卷,再扔进垃圾桶。他脑子里刚出现“快来个外星人带走数学老师吧”的念头,电闪雷鸣间,走廊上的外星人已经跟数学老师大战五个回合,没想到,外星人落败,又一张数学卷子塞到了朱同手里。怎么对付这看上去就眼晕的卷子?朱同焦虑得有了尿意,于是,电影很自然地引出了厕所里的“便便怪”。这种想象中的怪物,并不像《哈利·波特》里的桃金娘一样喜欢唱歌和哭泣,而是酷爱咀嚼试卷。几乎不假思索,朱同马上将试卷送给了“便便怪”。
插班生的漫长一天,充满着大人看不到的种种危机,故事在真实与幻梦之间无缝隙地横跳,让我想起《白日梦想家》中,本·斯蒂勒饰演的杂志社相片管理员沃尔特。生性胆怯的他,数十年过着平庸生活。而在屡次出现的白日梦里,他胆略过人,呼风唤雨,是一个无所不能的冒险英雄。可能,朱同就是沃尔特的儿童版吧,你不得不承认,依靠白日梦把自己从现实困境中“择”出去,是所有边缘小人物保持钝感、不被各种打击搞崩溃的有效办法。
摄制组做了大量的道具玩偶,等比例在电影中展示,而不是靠单纯的电脑特效,这种努力,让朱同的无尽幻想不像是发生在电脑游戏里,而像是发生在真实的校园里,靠着对细节与氛围的严格把控,导演拆除了现实与幻想的边界,愣是把“拖后腿插班生平凡喜感的一天”,拍成了“郑渊洁小说的影像故事”,在喜剧的表象背后,暗含着儿童成长的艰难与困顿——自始至终,都没有老师蹲下来问问朱同:“你为什么愁眉苦脸?”“你难过的地方,可以告诉老师吗?”老师应对朱同这种调皮孩童的三大招,似乎还停留在“写检查、请家长、去罚站”上。
这一天,似乎只发生了一件好事:朱同被体育老师轻拍一掌,称赞“广播操跳得真特别,可以来参加训练了”。被肯定的喜悦如一道阳光,冲破了连绵阴雨。朱同立刻把从贺娜那里学来的写作文技巧,活学活用在写检讨上,把厚厚一沓检讨塞进办公室的门缝里,快乐地奔向操场,开始广播操排练。他开始融入了集体中。在影片的后三分之一,贺娜教会朱同在手心里缓慢地写一个“好”,让他学习在这些发着金光的“好”字的指引下,逐渐与规则和解,逐渐收起反叛情绪——此时,“怪兽”们逐渐隐形了。这个安排暗示:朱同的“幻想”能力正在慢慢消失。
如果,教育的存在,让有天赋的孩子迅速泯然众人,又何尝不是一种悲哀?
有人说,带孩子去看这部电影,孩子反映“有点看不懂”。其实,影片是拍给那些“忘了自己也有过小孩心思”的成年人看的,拍给那些被生活没收了“超能力”、觉得生活再没有什么好事发生的成年人看的,它是一架重返童年的时光机。所有的画面场景、道具细节,瞬间唤醒我们的儿时记忆。那些摇一摇吃起来嘎嘣脆的干脆面,校门外放学后聚集的卖煎饼卖零食的小摊贩,被签字笔画上了各种图案的校服,第二套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都在泛着回忆光彩的暖色调中,化为时光机两侧的风景。王子川导演拍摄这些细节,是向一代人的童年致敬。他解释过为何没有在电影中编织一条高潮迭出的故事主线,为何没有让朱同的家长出现,没在亲情部分煽情,因为,“大部分人的童年没有大事发生,但孩子心中的浪头,要让大家看到”,“我不希望有任何一个核心事件,比朱同这一天更重要”。
如果你恰好是父母,带着自己的小孩去看这部电影,大概率会读懂你家那个“总是神叨叨”的小孩,知道他埋藏在欢闹背后的隐秘心思,也会在与孩子做一次“同学”的珍贵体验里,重新找到“懂得孩子”的入口。
(作者为散文家、媒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