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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学硕士 杨少伟
如果把大观园当成一个实验场所,我们会发现这里着实是一块神奇的土地。贾元春和刘姥姥先后进入大观园,在曹雪芹的如椽大笔之下,给读者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如果把贾元春和刘姥姥当作实验变量,会发现实验结果天壤之别。至贵如贾元春,给大观园里带来的虽是“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但是元春省亲当晚却充满悲伤的氛围。相反,至贱如刘姥姥,给大观园里带来的虽是“枣子倭瓜并些野菜”,但她本人的到来却让大观园洋溢着欢乐的气息。
元春省亲
大观园是为元妃省亲而建,从十六回的后半回到十七回前半回都是在为元春省亲做准备。为了将大观园更直观地展现在读者面前,曹雪芹还特意安排了“试才题对额”这样的好戏。贾府上下前前后后忙活了好久,“年也不曾好生过的”,但不管怎样,上元佳日还是到了,元春终于要来了。这天五鼓时分,贾府众人就站在寒冷的大街上等着元春到来,五鼓是凌晨五点左右。可宫里来的太监却说戌初才能从宫中起身,戌初是晚上七点左右,就算贾家离皇宫再近,那么大阵势走过来,到贾府怎么着也得八点。正月里晚上八点可是漆黑一片,那时亦无电灯,大观园就算用一担一担的蜡烛点亮,想必有很多地方也是看不到的。按道理来说,如果元春很受恩宠,理应安排在白天省亲。这样的话,园林的景致既可以欣赏到,时间亦不至于太过匆忙。因此,笔者觉得省亲时间上的变动,很可能是后四十回元春失宠的一个伏笔。
元妃自入宫后便很少见到自己的亲人,此时好不容易回家,自是感慨万千。元妃“一手搀贾母,一手搀王夫人,三个人满心里皆有许多话,只是俱说不出,只管呜咽对泣”,柳永在《雨铃霖》中写过“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的词句,描绘此时情景在合适不过。本是一场家人的欢聚,却以泪水开头,相信远离过家乡的游子们都深有体会。元春把皇宫形容为“不得见人的去处”,虽说没有“玉颜不及寒鸦色,犹带昭阳日影来”那般凄苦和绝望,但其中的寂寞孤单无助也许一点都不会少。我们几乎可以确定元春在宫里过得并不舒服,她又不能说出来,也许只有眼泪才能释放她心中的痛和思念。
贾元春
元春进大观园之前,贾府上下准备了一年多的时间。然而,元宵节当天从晚上八点被轿子抬入大观园到丑正三刻也就是次日凌晨两点四十五,统共待了七个小时而已。并且,在这七个小时中元妃一刻也不得自由,仿佛是一场模特的定点走位。“何处更衣,何处燕坐,何处受礼,何处开宴,何处退息”都有严格的规定。由此可见,世俗意义上的“烈火烹油,鲜花着锦”是需要个人付出巨大代价的。
再来看看刘姥姥为什么能进大观园。还得从第六回“刘姥姥一进荣国府”说起,简单来说,就是刘姥姥家实在过不下去了,因为她女婿王狗儿家跟王熙凤家连过宗,于是就想着去贾府里碰碰运气,打打秋风。进贾府后碰到王熙凤,王熙凤接济了刘姥姥二十两银子加一吊钱。刘姥姥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自己家里面结了点瓜果蔬菜就想着送一些给贾府。机缘巧合,无意中正好被贾母所知,刘姥姥见到贾母后应对得体,深受众人喜爱,所以在贾母的带领下进入了大观园。
刘姥姥
正是因为有了刘姥姥这位客人,大观园再次焕发了生机。这次没有元春省亲的庄严肃穆和悲伤无奈,而是充满欢乐和活泼。曹雪芹花了很大的力气来写刘姥姥,实际上也是在写贾府的繁华。通过刘姥姥,我们知道了世间还有“茄鲞”的存在,我们见识了用“黄杨根整抠的十个大套杯”,我们目睹了贾府这些人是如何娱乐的,而这这一切在元妃省亲中是看不到的。吃喝玩闹之后,大家又一边听戏一边小酌,何等惬意!元春省亲时也点了《豪宴》等几出戏,质量应当很高,但亦会显得慌张匆忙。刘姥姥一来也听了戏的,原文写到“不一时,只听得箫管悠扬,笙笛并发。正值风清气爽之时,那乐声穿林度水而来,自然使人神怡心旷”。只不过文官她们在藕香榭演奏,贾母和刘姥姥等人在缀锦阁远远地听,跟元妃的《豪宴》相比,虽显得很简陋,却很优雅轻盈。
如果将元妃省亲比作一碗粥的话,那么这碗粥里无疑是加了燕窝、扇贝、鱼翅以及各种名贵中药材,十分奢华但却失其本真。相反,刘姥姥就是一碗用刚打的谷子熬成的小米粥,里面加些花生米,最多添些绿油油的野菜,十分普通却极为纯净可口。
贾元春和刘姥姥都是曹雪芹用心刻画的人物,贾元春至尊至贵,却给园里面带来紧张和悲伤,宝黛之恋爱悲剧似乎也要承担一定责任;刘姥姥贱如草芥,却给园里带来青春的绽放和无限的活力,还最终拯救了巧姐。这一贵一贱,一悲一喜,一死一生不能不给人带来深思。大概所有空中的富贵最终都要落到地面上,所有的矫揉造作都要回归本真吧。(杨少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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