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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程杨昊
姚剧《墙头记》改编自同名秦腔,由浙江省余姚市姚剧保护传承中心全新打造。若用四个字概括该剧,那便是“巧”“扩”“新”“畅”。
首先是巧。从遴选剧目进行改编到成功搬上舞台,姚剧《墙头记》处处彰显着创作者的巧思。姚剧作为民间小戏,扎根民间,重视表现群众的情感生活。唱腔设计沈守良在选材之初,便着眼于反映家庭生活的题材,改编过程更是依照余姚方言和姚剧唱腔特点来进行。秦腔以“板路”和“彩腔”两大唱腔为主,演出时语调高亢激昂;而姚剧唱腔由以“平四”“紧板”为主的板腔基本调及“紫竹调”“五更调”等民间小调两部分组成,充满了生活韵味。两个剧种唱腔特点差别显著,然而在沈守良的巧妙改编下,《墙头记》真正做到了本土化,从内容到语言均契合了姚剧的口味。
“巧”字还体现在导演的巧思上。不同于追求实景、道具繁多的其他版本,姚剧《墙头记》的道具仅有桌椅数张。但这桌椅,并不是传统戏曲中简单的“一桌二椅”,导演在加宽桌椅的同时,还在底下安装了滑轮。格罗托夫斯基认为,戏剧之所以区别于影视剧,有自己的受众,是因为演员面对面的演出,只有演员和戏本身才是戏剧的本质精髓。姚剧《墙头记》简化道具正是摒弃了非本质之物,使观众的关注重心移到了演出上。可以说,小小的滑轮起到了一式三妙的巧用——简化道具、突出演员;活用舞台、化道具为动景;展现舞台的写意性。此外,象征老幼相亲的“福”字、兼做道具的人偶等,也都体现了导演的巧思。
其次是扩。“扩”字首先体现在夸张的演出效果上。姚剧《墙头记》以喜剧的手法写悲剧的内核,当最终一幕老大老二两家因贪财被压倒在墙下时,现场哄笑声一片。观众的笑声,是对剧情喜剧性的认可,也越发凸显了剧情的讽刺荒诞——在外力作用下,未尽赡养义务者才最终受到惩处。
除了夸张的剧情,姚剧《墙头记》在演出形式上也多有夸张之处。单说演员上场时所戴的面具,面具最初起到放大演员面部、便于观众区分角色的作用,在京剧舞台,以及古罗马戏剧中都是极为重要的道具。而在表现主义戏剧中,如尤金•奥尼尔的多部戏剧,面具的作用扩大成了表现角色心理的象征符号。在《墙头记》的开幕曲中,众演员戴上笑脸面具唱孝慈歌,面具对应着人们现实中的假面孔。剧中的笑脸面具与大奎、少奎两家不愿赡养老父的真实想法相对,大大强化了讽刺效果。这正印证了百年前戏剧改革家戈登•克雷的预言——假面具将打破真实面孔对戏剧的滞碍,重返剧场。
“扩”字还体现于该剧庞大的审美格局。一桌、三椅、五凳,姚剧《墙头记》的布景之简,舞台留白空间之大,与传统戏曲美学所蕴含的写意意境一脉相承。同时,配合姚剧演员细腻的程式化动作,以无胜有,以简胜繁,进一步扩大了戏剧有限的舞台空间。第七场末尾处,大奎、少奎两家哄骗老父说出银子数目时,地上的光影如水波荡漾,配合墙上的月亮和演员的动作,恍惚间如水中捞月。这充满意境美的一幕,也象征着大奎、少奎贪财之心终成空。
再次是新。“新”是本剧最具亮色的一点。为了引起观众对传统戏曲的兴趣,主创编排《墙头记》时秉持了先锋实验精神。
《墙头记》以清代为背景,却不拘于时空限制,加入了许多流行元素。剧中的群体斗牛舞,以及结合时下热点新造的梗,如“又不是进口燕麦片”“就差在朋友圈、抖音里发寻人启事了”等,在六位主演夸张、荒诞的表演下,引得观众频频发笑,增添了演出的娱乐性。
若说这些元素是为了拉近与观众的距离,那么面具、人偶的加入,则是无声的间离。《墙头记》以劝人行孝为内核,颇具社会意义。人偶的加入不仅进一步活化了道具,更打破了舞台营造的真实幻觉,使观众难以真正沉浸于剧情中,从而达到间离的效果。当大奎、少奎两家虐待老父时,人偶用肢体动作做出了无声的指责,引得观众随之评判二人的行为。可以说,姚剧《墙头记》将审判权赋予了观众。而银匠问观众的那段戏,也正印证了这点。
纵观姚剧《墙头记》,全剧在忠实于原作的基础上大胆革新,改编后兼具姚剧特色和先锋实验精神,不可谓不妙。
最后是畅。剧情上,《墙头记》情节紧凑,讽刺犀利,使观众看得心里舒畅。布景上,活用道具,可移动的道具和灵活机动的人偶相组合,成了流动的景。姚剧始于余姚滩簧,是一种颇具特色的民间小戏。这几年,姚剧新排了不少戏,纷繁复杂的场景道具虽然美,但下乡演出时还是灵活性不足。这版《墙头记》简化了道具,大大方便了演员下乡演出,也正对了一个“畅”字。
“巧”“扩”“新”“畅”谐音为“巧扩心肠”。“巧扩心肠”体现的正是王阳明“致良知”的核心思想。赡养问题古今皆有,《墙头记》本是蒲松龄为劝人行孝而作的俚曲,其中提到的赡养老人问题,至今仍有教育意义。修德尊老,是对每个人良知上的要求。良知人人有,唯有做到兼知兼行,才是致良知。姚剧《墙头记》妙改老戏传新声,希望能够多多演出,在全社会彰孝德。(程杨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