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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刘巽达
2024年的开始,伴随着一个重要的文化事件,那就是王家卫导演的电视连续剧《繁花》的热映。一部剧发酵成一个文化事件和文化现象,这不能不说是久违的喜讯。因了这部剧,人烟稀落的黄河路重新绽放商业光彩,被视为“至真园原型”的酒店顾客爆满,和平饭店1.68万元一晚的“繁花同款套房”突然变得抢手,可定制“胡歌同款西服”的宁波裁缝店电话被打爆,排骨年糕、“宝总泡饭”等剧中美食的订单量暴涨,小说《繁花》和舞台剧《繁花》也变得炙手可热……
繁花的出圈不再囿于剧情、演员、摄影等艺术层面的讨论,而是辐射出了极大的边际效应。如果说金宇澄的原作中“不响”是它的金字招牌,那么王家卫的电视剧恰恰相反,“响亮”成了它的特征——闪亮的镜头一炮打响了“卖相十足的上海门面”,让上海重新成为人们热议的话题,展示出其蕴含的独特文化魅力。
《繁花》有它真实的一面,也有“不真实”的一面。就真实而言,该剧在拍摄基地复制了一条进贤路,不仅门牌、电线等细节不放过,连涮羊肉的腾腾蒸汽与13路电车的所经线路,都尽量做到了逼真还原,让老上海怀旧情结大发作。剧中的“不真实”也可谓随处可见,黄河路上纸醉金迷的夸张霓虹,人物穿着高档洋气的服饰,某些角色展现的时代特征等,如果非要机械地对应上世纪九十年代的上海,就容易引发差评连连。然而艺术创作的衡量标准并不是以“像不像”为最高原则的,有时候适当“陌生化”可能更接近艺术真谛。
王家卫镜头里的上海,是不求太写实的90上海,是王家卫创造的一个新上海,但这并不妨碍上海人和许多非上海人与之共情共鸣,也让人们重新审视起一个熟悉又陌生的上海。作为一个五岁移居香港的“上海人”,王家卫借由一部《繁花》一箭双雕,怀旧了上海,致敬了香港。宝总的造型、爷叔的风范、和平饭店的场景,恍若时光倒流来到了民国时期,而民国上海的风韵是上海好看的底色,或许也是香港的底色。让上海的商业文明接续这种底色,或是未来经济大盘中的一着妙棋。
而就艺术层面而言,《繁花》以独特的叙事方式与影像美学,给电视剧艺术作出了新贡献。诚如影评家所言,这是王家卫对电影艺术的一次成功延伸与创新发展,无意间实现了电视剧影像的革命性提升,对提升电视剧品质和观众的审美品位大有裨益。必要的“形似”虽然重要,而抓住本质的“神似”才更重要,如果拍不出魔都上海的神韵,仅仅满足于一地鸡毛的细节还原,观众还能被这样深深吸引吗?
《繁花》的另一大贡献是对沪语方言的有效推广。小说《繁花》是用沪语思维写作的,方言特色是其绕不过的成就,作者尽可能地将沪语改造得晓畅明白。沪语版电视剧《繁花》拥有更大的优势,字幕是沪语,人物说的却是极其地道的方言,那种饱含地域特色的神韵,只有通过极接地气的表达,才能直击人心。著名语言学家刘半农先生曾说:“如用乙种语言去翻译甲种语言,则地域神味完全错乱,语言的功能,就至少也损失了十分之三四了。”这就是为何沪语版比普通话版更具神韵的原因所在。方言是“地域神味”的定海神针,近年来沪语电影《爱情神话》、话剧《繁花》《雷雨》《长恨歌》等,大都因此获得了很好的市场反响和观众评价,可见其伟力所在。
当人们在沪语版《繁花》中获得了莫大的审美乐趣,当人们开始循着“繁花元素”在上海街头寻寻觅觅,当人们对魔都的未来变得更有信心……这一切,均是拜《繁花》所赐。当然人们可以继续用文艺批评的利剑去指摘它的某些不足,但毋庸讳言的是,《繁花》对上海这座城市的奉献是无可限量的。从某种意义上说,《繁花》的最大受益者是上海。(刘巽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