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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韩贵东 任姝维
《功夫熊猫4》作为这一系列的又一“英雄出发”之作,似乎并未走远。特别是其市场反馈与口碑的两极分化,可以说,第四部几乎陷入了系列电影叙事的艰难泥沼之中。或者我们可以试想一下,这个历时十六年之久的大IP在梦工厂的创作版图中究竟还存在多少可能性?这种追问并非只是囿于第四部的观影体验,而是基于前三部叙事话语的完整性与完成度。
电影《功夫熊猫4》海报
其实,对于大多数影迷而言,能够对一个影视创作IP葆有如此之久的期待,已然证明了梦工厂《功夫熊猫》系列的成功。因此,在第三部中主人公阿宝成为神龙大侠后,原本可以为该系列画一个完美的句号,但介于扩充或延续性叙事与大圆满式结局间的摇摆与游移,直接导致第四部很难生发新的意旨表达,让观众在疲劳的审美经验之中,对套路化的叙事情节、干瘪乏力的人物塑造以及主题表达产生抵斥情绪。黔驴技穷的创作仿佛阿宝失意的江湖,其恐怕很难再寻找到戏里戏外真正的“我”自己。
流于形式的情节编排
当然,从某种意义上讲,梦工厂对《功夫熊猫》系列的熟稔度也决定了这种选择是出于自身风险利弊的一种审视态度,寄希望于通过粉丝盘活这场棋局,但票房的回响似乎让这份热望落空了。毕竟,这么多年过去了,曾经看着《功夫熊猫》成长的这批观众的审美能力也在提升,套路化的冒险情节或已无法满足他们的内在精神世界。
毋庸置疑,第四部仍旧是阿宝式的冒险之旅,其中伴随着师父托其选择神龙大侠接班人的嘱托以及两位父亲的温情陪伴等等。实际上,对于动画电影而言,冒险式的自我寻找依然是一个常态化的叙事策略。因此,并不是说这种历险式的套路过时了,而是整个电影的情节失去了张力,尤其是在正反两派对比的设定之中,无法让观众的内心充满起伏,也就难以实现情感的共鸣。
阿宝作为整个故事的行动元,在举手投足之间沦为了一种陈设,仅仅作为与反派BOSS魅影妖后相对抗的角色,多少丧失了某种自我的内在思索。情节张力被进一步抵消,通篇讲述了师父要求阿宝寻接班人,阿宝与盗贼狐狸周旋,两人齐心协力共踏入杜松城,阿宝被狐狸欺骗,权杖落入变色龙手中等意料之中的故事。这种过于单一化的情节线索很容易就将观众的叙事期待降到最低点,以至于阿宝身上唯一残存的正义执念,也在这种匮乏的观影体验中被逐渐消弭殆尽。
干瘪乏力的人物塑造
可以看出,叙事情节的崩盘与人物塑造的干瘪乏力不无关系。相比前几部中设置的多样化的人物身份,第四部中盖世五侠已然不复存在,直接变成了阿宝、狐狸小真与魅影妖后三人间的对弈。诚然,三角结构的人物关系设定使得叙事节奏加强,可以提升观看的爽感,但当三者的人物塑造与其行为动机无法真正立住,人物就变得扁平无力,更遑论丰满之余。
缘何有这种看法?阿宝作为主角由碎片化的人物逐渐成为内心充盈的神龙大侠,某种意义上,本就是精神领袖一般的化身,毕竟,神龙大侠的名号是身心内外的和谐一致,而不是空有一身好本领。况且,这种判断自始至终都能够在《功夫熊猫》系列中找到踪迹,第一部中阿宝短时间内修炼而打败残豹,靠的是鹅爸“神龙秘籍中你只能看到你自己”的点拨;第二部中阿宝主动面对过往的伤痛,坦然地接纳自己,从而掌握了心如止水的力量,选择成为自己,而书写自己的故事;第三部中的天煞虽然无法让观众体会到一人两面化的反派设定,但多少也让观众明白了阿宝之所以变强的原因,即诚意,正心与修身的东方禅意修炼。
但是,这些情节在第四部中逐渐被弱化,或者说导演想通过变色龙女巫“魅影妖后”这一角色实现如同残豹、沈王爷、天煞一样的“镜中人”角色设定,也就是让观众感受到正反两派实则是阿宝内心世界的多面性投射,但魅影妖后的言辞举止几乎很难表达出这种意涵。因其身体弱小,所以不传授其武功?这种堂而皇之的人物对白更让人生疑,功夫的魅力不正在于有教无类?更何况盖世五侠中的螳螂也是身材弱小的存在。相较而言,即便电影中狐狸小真的角色前后出现情感转向的变化,但这种起伏感很难让观众在短时间内信服,也就无法体会到人物自洽的选择。因此,这般人物的角色塑造几乎成了电影碎片化表达的嫌隙。
陈旧单调的主题表达
毋庸置疑,《功夫熊猫》系列让人拍手叫好的原因除了精致的动画制作外,关键则是其对内外融汇的文化意识与自我价值观念的诠释。尽管,自第一部上映至今,围绕着电影中东西方文化输出与交汇的争议声就不绝于耳,但私以为这种争执并非非此即彼般不可调和的矛盾。毕竟,电影能够作为文化思想的载体,本就是兼容、宽忍与充满多重可能性的产物。因此,优秀的电影往往能够在错落有序的叙事中潜移默化地影响观众的审美心理,但反观第四部却陷入了主题先行的怪圈。
确切地说,“功夫+熊猫”不仅意味着一种成长的可能,更代表着在何种程度上阿宝能找到自己,继而成为自己。换句话说,功夫作为个体修炼身心的一种路径,造就了熊猫阿宝由愚钝到智慧的精神世界,也借此实现了更为广阔的人生理想。但退一步而言,功夫并不是一个被拿来揶揄与搪塞观众的手段,如果仅仅凭借花哨的动作设定来实现电影的主题表达,无异于南辕北辙,亦或是功夫动画电影的穷途末路。因之,“功夫熊猫”重要的落脚点应当是通过修炼功夫、参悟后的阿宝如何成为真正的自己,而非任何他者。
基于此前提,我们可以尝试发问,第四部中的阿宝真正成为自己了吗?抑或是,还涌现出了什么别样的主题?实际上,电影中逐渐成为自己的人却是狐狸小真,她被魅影妖后收养,并作为诱饵带领阿宝进入杜松城,最终在自我内在情感的感召下加入阿宝一方,但问题就是这种自我寻找的转折来得太快,仿佛刻意为了改变而改变,这就导致阿宝自身的寻觅,也即寻找接班人的旅程不用过多的展开便被观众猜到。某种程度上,导演似乎有意将狐狸小真与阿宝进行人物镜像的对号入座,由此产生一种精神传承的情绪或表达任何人都有改过自新而向善的美好可能。所以,阿宝找到接班人的同时似乎又可以开启一场新的修行,这意味着第四部很可能是作为系列接续的一个新的开始而非真正意义上阿宝的自我寻归。当然,系列电影的一大误区便是很难呈现出新的主题情感,容易陷入说教化的窠臼。总体而言,刻意化的主题投射,反倒降低了故事铺陈的魅力与文化意蕴。
坦白地说,如何寻找自己是伴随每个人一生的话题,因此,对于故事主人公阿宝而言,在失意的江湖之中,也需要不断地修正、认识与确证自己。在这个角度上,《功夫熊猫4》又并非没有意义,至少其像一面镜子一样,映射了“将自己作为方法”的良善选择与热切期望。
(作者韩贵东系中国科幻研究中心“起航学者”,哲学博士;任姝维系武汉体育学院硕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