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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罗生门式悲剧中抽离形而上的启悟
——观话剧《不可说》
作者:刘巽达
说句实话,观赏话剧《不可说》的过程有点烧脑。
估计很多观众和我一样,一开始被男女主角一地鸡毛的争辩所牵引,以为接下来的故事逻辑大抵偏向于家庭伦理。直到出现时空交错的表演和罗生门式的悲剧关系(到底是谁死了?还是都死了?),才开始调整视野角度和思想维度,不再纠结于形而下的生死,而把注意力集中到“形而上的启悟”。
话剧《不可说》剧照
这部作品到底讲了一个什么故事呢?故事梗概或许可以这么写:“一对事业有成的医生夫妇,在争吵与摩擦中小心翼翼地维系夫妻关系,而妻子前男友的突然造访,揭开了一个多年的谎言,于是一连串的悲剧开始上演……”这样概括准确吗?窃以为不很准确。争吵、摩擦、谎言……剧中讲述得都不够细致,如果以传统话剧的“戏剧性”衡量,剧中的矛盾冲突显然是不够的,也许这会让你有点失望。可是,一旦我们循着“罗生门式悲剧关系”深思其间的人生哲理,便能体悟剧作者的匠心与苦心。
究竟是什么样的匠心和苦心呢?
在我看来,剧作者其实是在用剧名“点题”。充满玄机的“不可说”,寓意无穷。当剧中主人公絮絮叨叨言说时,或被误读,或引发争论,越说越远离初衷,越说越远离和谐。所谓罗生门,指的就是当事人各执一词,让真相扑朔迷离。不说犹可,一说乱套,这是不二命门。虽然“剧情”中的主人公说的是他们的事,然而其所折射的,何止于此?你会在游离之处,突然引发诸种联想,生活中原本毫无意义的某些细节瞬间涌上心头,然后顿悟“不可说”的妙义。
越说越错,哪里是口才的原因?纵然你有如簧之舌的辩才,在人生面前,你的辩才毫无用处,你一开口,上帝就会发笑。说到底,人性的复杂和幽暗有时连我们自己也无法估量,遑论他人。为了剧情需要,也许不得不安排谎言到场,可是即便没有谎言,面对赤裸裸的坦诚,难道会有更好的结局么?
我留意到,剧作家喻荣军近年的创作,较多锁定在“形而上”的主题。之前看过他的《家客》和《乌合之众》,其别具一格和别开生面的表述,让我对“话剧的种种可能”充满了想象和期待。不再对故事剧情耿耿于怀,不再简单死守三一律,让“说话艺术”插上思想的翅膀,辅助于与时俱进的舞美设计,一次次地带给我们惊喜。
一直以来,我都执著地认定:在所有的艺术样式中,话剧是最善于表达思想的,以“话”为核心的艺术,最能直抵观众的灵魂。从更广阔的背景而言,一个民族的思想启蒙,常常是需要借助工具的,而话剧无疑是最佳的工具之一。关于思想启蒙,应该作宽解,不能狭隘地停留在意识形态层面。对情感领域的深度探究,对理性世界的深入探讨,对人性的深刻挖掘,何尝不是一种思想启蒙?
对于创作者而言,创新的余地和空间是有限的。无论多么催人泪下的剧情,无论多么意想不到的巧合,难免给观者以似曾相识燕归来的慨叹。只是,创作一旦不囿于形而下,而从形而上的立意入手,则天地广阔。
然而需要特别指出的是,这绝不是“捷径”,而是一条“孤勇者之路”——在这条路上走着的都是思想者,如果你的思想品质不具有引领风范,则无法厕身其间,在所谓的广阔天地纵横捭阖的。从这个意义上说,“形而上”的话剧更加考验创作者的思想和艺术功力。虽然喻荣军的话剧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但让我看到了可喜的希望。
我不知道这样的“剧评”是不是言不及义?对这部《不可说》,最好的剧评就是“不可说”,或者说“不可说破”——本来其内核是无限丰富的,但形诸文字,就不得不变得世俗化了,在幽冥的人性世界里,语言常常是苍白无力的。此刻在电脑前,我就有这样的无力感。(刘巽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