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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张 阳
近日,由费振翔导演、袁子弹等人编剧、宋佳领衔主演的电视剧《山花烂漫时》,因高口碑、高品质成为业界既叫好,观众又叫座的现象级作品。本剧以现实英模原型为基础,以温暖现实主义为创作底色,不煽情、不刻意、不夸张,讲述了张桂梅筹建云南华坪女中,改变大山女孩命运的真实故事。全剧尊重现实基础,在非虚构写作的叙事基底中,提炼出“一枝红梅”(张桂梅)、“一座灯塔”(华坪女中)、“一束星火”(女高教师)、“一片沃土”(基层干部)、“一种可能”(走出大山的留守女孩)的叙事重点,凸显出本剧强调“写人、写事、关注个体”的叙事策略,让观众既熟悉又亲切的真人故事变成了一部好看的“燃”剧。
直视信仰:用“漫感”叙事再现人物事迹
文学即人学,人物形象塑造是检验一部影视作品的重要标尺。细数近年热播电视剧作品,从个体到群像,从原型到再创作,人物形象塑造越来越生动。张桂梅作为家喻户晓的时代楷模,早已从报纸、纪录片、电影等媒介进入到公众视野,感动千家万户。如何再现与表现被广为熟知的人物形象?如何脱离“伟光正”的创作套路?是本剧叙事面临的难题。
为了使得英雄信仰令人信服,很多影视剧又陷入了另一个创作窠臼,它们乐于以“小人物成长”的叙事思路来塑造“大写的人”,他们多半为“利”出发,在逐利的过程中激发出了个人信仰。而本剧编剧直言“要坦坦荡荡书写崇高,大大方方畅谈信仰。”《山花烂漫时》不再纠结“崇高”的理由,丝毫不带“畏难”情绪地将张桂梅塑造为一个纯粹的人。
在表现张桂梅的人物形象时,本剧借鉴了极符合年轻审美的“漫感”叙事,即不将刻画有动态成长线的“圆形人物”作为第一要义,一定程度上将人物脸谱化处理,但将人物最鲜明的特征推演到极致。该剧反复围绕着张桂梅执着追求和厚德载物的高尚品质做文章,让她这一性格特征在不同的社会关系中激发出化学反应,反而从执拗中书写出了真实与可爱。张桂梅纯粹的像漫画中横冲直撞的热血青年,全剧第一场戏从与相亲队抢夺华坪女中的“0号”学生谷雨开始,面对不讲理的乡亲,她气势汹汹地“抢走”自己的学生;面对领导时,她敢于击破一切的“场面话”和“面子工程”,从不遵循官场秩序;而面对学生她饱含激情,甚至鼓励同学们写下清华大学这样的目标院校……张桂梅的“崇高”是极具生命力和穿透力的,对自我信仰的坚守到了几近执拗的程度,在建女校这件事上她始终保持着绝对坚定的领导者形象。
同时,“漫感”叙事自带幽默感,消解了英雄叙事的悲情和宏大,以举重若轻的方式让信仰落地。当听到领导给自己钓来了“大鱼”,张桂梅坐着运猪车连夜赶回学校;女高没有单独的厕所,唯一的男老师只能晚上不停地起夜护送学生上厕所……再宏伟的事业终究也是由平凡日子里的喜怒哀乐组成的,而现实往往比虚构情节更具戏剧性。剧组经过细致入微的考察后,大山情境下的戏剧性情节便如泉水般自然流淌。
好看的故事线:青春校园剧与奋斗励志剧的类型融合
传统意义上的主旋律剧集容易出现说教,抑或是歌功颂德的叙事模式,缺少观剧快感与审美体验。其中很重要的原因是缺少类型化的创作意识,尤其是在故事主线设置上缺少戏剧冲突和矛盾。
该剧的故事主线并不复杂,但却融合了两种叙事类型。一是在张桂梅带领下兴建华坪女中的主线,展现了以奋斗精神为主题的励志剧类型。张桂梅与相亲队抢谷雨是本剧的开篇,也是全剧的缩影。在激烈的争吵中,展现出张桂梅在全剧中要完成的“办学育人”的贯穿动作。张桂梅的这口气将老师和领导团队拧成一股绳,他们要闯过一个又一个的关卡帮助大山女孩们改变命运,同时也要在两难之境中实现“我生来就是高山,欲俯视平庸的沟壑”的理想主义信念,营造出一种特殊的中式浪漫。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容易被忽视的类型贯穿其中——青春校园剧类型。国产校园剧近几年几乎销声匿迹,而该剧则敏锐地把握住了“校园”这一叙事场域。虽然定位为英模剧,但该剧对于学生群像的刻画并未停留在特殊的大山语境下,而是将其扩展到青春校园中普适的自我认同、爱情萌芽、攀比竞争等各个问题层面,网友更是将其称为“大山版的《我的天才女友》”。前有谷雨和蔡桂芝亦敌亦友,既在学习成绩上暗暗较劲,又互相怜惜互相鼓励;后有“华哥”初潮时以为自己患了绝症,在张老师的引导下渐渐开始认同自己的女性身份……学生们所面临的不单单只是“大山里考学”这一件事,更要在青春期中实现自我人格的完善。
剧中的两条主线交错叙事、融合发展,最终形成了奋斗励志与校园青春的融合类型,让该剧充满温暖现实主义的创作风格。
关注个体:公众议题与个人关切的结合
正如社会学者奈特·米尔斯所言,对于社会学研究的重要路径是选题要兼顾大众所关注的“公众议题”和个体所强调的“私人困扰”。近年,《山海情》《县委大院》《幸福到万家》等现实主义题材电视剧将宏大叙事与个体命运有机结合,展现了“脱贫攻坚”“基础教育”“援疆支边”等重要国家发展战略,也就是大众所关注的公众议题。但在宏大叙事中,要做到入情入理、让人信服,很重要的叙事策略是聚焦个体所关注的“这一件事”。
正如前文所说,本剧坦坦荡荡地书写张桂梅的信仰,因人性而产生的信仰游移则在配角团队中展现。重点大学毕业的姚小山来到女高工作却沦为了同届中混得最差的,因而几次三番地想要辞职;蔡虹老师怀着对教育的热爱来到了华坪女高,而艰苦的环境以及不对等的微薄薪资最终让她选择了离开……全剧始终以平视的视角关切退缩的人,理解并允许“动摇”的存在。
其次,真实感源于对困境的具象化呈现。全剧以几近白描的手法呈现山村女性的生存状态:谷雨的父亲为了三万块钱就将十四岁的娃娃送去相亲、妇女因被陌生男人拉了下衣服就要自缢保清白……这些扎根生活、扎根人民的细节描写将山村的苦难奇观落地化表现,由几个典型事例折射出了当年存在于西南大山中的普遍情况。
该剧不回避社会问题,敢于把社会问题作为叙事困境与叙事压力直面人物,通过剧中人物映射现实生活中为了实现美好生活而奋斗的人。诚如编剧袁子弹所言:“本剧不绕开贫穷和落后问题,不绕开重男轻女问题,不绕开信仰问题”,只有正面回答这些问题,作品才能展现出真善美的人性之光和文化价值。
(作者系中国戏曲学院导演系副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