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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宋湘绮 毛雨婷
随着“她经济”的增长,女性话语、女性独立和女性精神等话题不断进入大众视野,以“她题材”为内容核心的影视作品近年来数量显著增加,《三十而立》《风吹半夏》《梦华录》等“她题材”作品表现可圈可点。2024年6月另一部国产“她题材”电视剧《玫瑰的故事》火爆出圈,好评如潮。该作品改编自香港作家亦舒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创作的小说,以黄亦玫跨越二十余年的四段情感经历为线索,演绎了当代女性不断成长、独立、绽放的故事。
主角黄亦玫的觉醒之旅贯穿全剧始终,她做出的选择,都源自内心深处。在人生规划上,她不受父母对她考研期望的影响,选择进入菁庭成为了一名策展人,而后进入复旦大学求学深造也是出于对自我规划、自我实现的考虑。婚姻里,她冲破传统观念影响,果断决定与方协文结束婚姻关系。无论是在物质层面还是在精神层面,该剧都着重展现了女性追求独立的重要性。在情感中,尽管遇过挫折,黄亦玫、苏更生、姜雪琼等角色也始终保持自我人格完整性的追求,不将自己的幸福寄托在伴侣身上。在爱情之外,她们也一直在为自己的事业而打拼、奋斗。女性自我意识正不断觉醒。
该剧中女性对婚恋关系的认知也不断成熟。女性不仅有选择的主动权,也有接受失败的勇气。黄亦玫在发现庄国栋不适合自己时,当机立断;与方协文观念冲突时,果断离开;傅家明离世后,依然积极面对人生;最后,她也不“绑定男人”,开启一种相互激励的爱情模式,既不约束彼此,又相互勉励。给双方成长、变化中留下足够的空间和希望,她活在当下,活在建构美好人生的每一瞬间。这一爱情观刷新了“依赖型”女性的思想,所谓话题量,就包含着新观念对旧观念的冲击。受众关注的重点也不是玫瑰和谁在一起,而是“黄亦玫”这个人过得“好不好”。屏幕内、外的“玫瑰们”被卷入了一场自我认识、自我发现、自我调适的思想风暴。
尽管《玫瑰的故事》在展现女性力量方面取得了巨大成功,但在处理当代女性面临的挑战时仍存在一定的局限性,如何讲好“玫瑰们”的故事?值得深思。
一是“玫瑰们”的故事应该多为现代女性人生“打样”,提出问题,给出解决方案。比如黄亦玫被方协文贬低为“生孩子的工具”“你有精力工作没精力生儿子”炸裂的台词像是刻意竖起的靶子,发人深省。职场女性内忧外患的困境是影视作品回避不了的问题,一方面是女性自我价值实现、“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要求,是家庭经济责任分担;另一方面是孩子、老人的日常繁杂、锅碗瓢盆的磕磕碰碰。与“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女性相比,“一地鸡毛”中她们似乎不是更容易了,而是更难了。在不少影视作品中,当她们退守家庭、与社会脱节时,被嫌弃、抛弃的故事屡见不鲜。进退两难中,如何是好?好作品不仅提出问题,也要给出解决问题的思路,《玫瑰的故事》中女性在追求自我价值实现过程中遭遇的性别偏见、家庭压力等种种障碍,被简化为个人情感纠葛。实际上,现实生活中的女性遭遇往往比电视剧中更加严峻。这些被忽视的问题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影视艺术对当代女性命运深切关注的主题。影视作品是为人生“打样”,通过艺术给困境中的人以希望和精神支撑,社会、家庭该如何出手相助?这一切需要影视艺术家潜入时代骨缝,洞悉女性灵魂深处的眼泪。她们擦干泪水,继续前行,需要艺术的力量,需要更多优质影视作品。
二是讲好“玫瑰们”的故事要以悲悯之心关注每一朵花,从一枝独秀到春色满园,“影视人”任重道远。《玫瑰的故事》是个难得的成功个案,演员、角色、故事、情节都是“高配”,还有更多的“苔花”也需要文艺的滋养。袁枚写过苔花,写出了每一朵花都渴望绽放的心声。“白日不到处,青春恰自来。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她们更需要艺术光芒的照耀。创作者应打开视野,将关注的对象从都市中青年女性扩宽到不同年龄段、不同职业和不同生活境遇的女性,尤其是那些极少被关注到的弱势女性群体,看到她们为生命绽放所做出的努力。关注的地域也不应该被局限在北上广这样的一线城市,也应看到中小城市、农村乃至海外,讲述女性丰富的人生故事,进一步挖掘女性对生活、生命、世界的独特见解。同时,要将角色当作一个活生生的人来看待,正视角色的个性特色。黄亦玫在爱与被爱中,既有收获成长,也有失意与不足,角色或存在缺陷,但却凭借性格和魅力感染观众。在进行“她题材”创作时,不能一味夸大角色优点,掩盖角色缺点。正是那些不足与缺陷,以及战胜自我的纠结、矛盾和情节,才能够让角色更加真实可感,凸显人性的魅力。近年《人世间》《南来北往》《出走的决心》中女性形象的塑造都深受好评,触发了受众共鸣,值得借鉴。《人世间》中的周蓉美得任性,可以为了爱情奔赴贵州深山,纵然生活艰苦但从未放弃学习,她这一生都在为自己,为理想而活;《南来北往》中的姚玉玲活泼、热烈,是铁路大院里特别的存在,她正视自己的欲望,命运虽坎坷但仍心中有光;电影《出走的决心》改编自苏敏的亲身经历,唤醒了千千万万在婚姻中忍气吞声的女性。影视作品为人生提供了价值选择的参照系,不是“想离就离”,也不是“想走就走”,更不是“逆来顺受”,而是鼓励女性追求生命意义、价值和梦想,活出精彩人生。她们的生存危机不仅是个人问题,而且影响家庭、民族的未来。女性生存状态是社会文明的标尺,也是影响家庭氛围、确保下一代健康成长的重要因素。正如黄亦玫是女儿小初的第一任教师,她处理爱情、婚姻、事业的态度和能力言传身教都会深刻影响女儿。“玫瑰们”活得阳光灿烂,活得踏踏实实,活得自信、自强、自立,活出21世纪女性的风采是美丽中国的题中应有之义,也是和谐社会中“微分子”“微力量”。
三是正确认识自我意识、女性意识、男性意识,为创造理想人格、幸福家庭、和谐社会提供美好生活提案。自我意识是把自己当对象来审视,来挖掘人性的可能性,以超越现实自我。所有的文艺作品都是在自我意识基础上的理想自我建构,男性和女性共同面临自我实现的问题,性别差异是其次的一个社会学问题。这就要求我们要先关注理想自我,后关注理想女性。先成为“人”,再成为“女人、好女人”“男人、好男人”。人格构建、理想自我一直是影视塑造的薄弱关节,“女人是水做的”,但以柔克刚的力量来自强大、健全的人格。“她题材”的创作逻辑应当深入到女性自我价值的实现和“她力量”的展现,跳出浅层物质消费和情感纠葛的桎梏,剖析背后蕴含的人格力量。女性独立过程中男性身份地位如何转变,背后的利益冲突是何原因所致,我们的社会应在哪些方面着手援助等,都是“她题材”创作需要探讨的问题。并且,当下存在不少“她题材”作品对“女性意识”存在误解,在构造性别图景时或在创作倾向上认为“女性力量”就是只能依靠自己;或打着“靠自己”的幌子,在价值实现过程中将女性放置在高位男性的庇护下。实际上,“女性意识”强调的是女性在透彻认识自己时,肯定自我价值,并以自己的独特方式主动服务社会。这种女性意识并不意味着女性要与男性割离开来,甚至是与男性形成对立,而是二者作为一个共同体,相互扶持,承担责任与义务,共同为创造理想人格、幸福家庭、和谐社会而携手并进。
在影视长廊里,有诸多形形色色理想女性艺术形象,林道静、巧儿、刘慧芳都成为那个时代的集体记忆,她们美在“合乎自然,邻于理想”的艺术气息。“影视人”不仅发现现实的困境,而且勇于超越现实,创造出“人人心中皆有,笔下全无”的理想人格,以“她们”与“他们”的故事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心向往之的精神家园。创新先要创“旧”,讲好当代女性故事要读懂经典中女性艺术形象的故事寓意,读懂时代密码,读懂人性之谜,大胆突破现实局限,描绘出理想女性的生存样态。用艺术的光芒照耀每一朵“苔花”,帮助她们向阳而生,勇敢做出自己的选择。都说艺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高在哪?高在以境界照亮世界,高在为人生“打样”,把生活变成艺术。(宋湘绮 毛雨婷)